时宜嘟囔着。她道:这世上都是人,怎么就信我是妖怪了?
在山上见到的东西不少,时宜嘴里含了口雪,坐在岩石上抬头看着被枯枝包裹的苍茫的天,她想着要是夏日还有雪就好了,她道:我后日就要离开了。
去哪里?季成玉从怀里拿出了红纸折的灯笼挂在松树上,问道。
时宜撑着下巴道:我会原来住的地方去。
你不是不愿意去那里吗?季成玉转头道。
我定是不愿意的,但我不去就要叫人发现了。时宜答道:我喜欢这里。
你这样好像戏文里说的不愿意在家里守闺阁的女儿。季成玉微微一笑。道。
你可不是吗?我瞧你不比我大多少。时宜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多少岁,翠儿是十五岁,叫她姐姐,季成玉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那自己的年龄估计是十八九岁了,时宜突然理解了人在岁月中的变化。不过季成玉说的闺阁她倒是晓得,不过是没有出嫁的女儿。
季成玉摇摇头,她拍去手上的红纸屑,站在时宜身后,双手搭在时宜的肩上道:你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也同你说一个——那边,那边绝壁上有一个尸体。你也见过死人的吧?
时宜浑身一僵,她清楚季成玉说的是另一个人的尸体,而不是说她的,可是话里话外倒是像晓得那件事情一般。
这是什么秘密?你瞧见有人埋在那里吗?时宜镇定道。
不是,那是我亲手埋的。季成玉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她说的认真,眼神却没有一点哀伤。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时宜艰难道。
因为你总是有许多问题我都与你说一说,大不了这时候与你说完了去。季成玉站在雪里,面上多了一些陌生的冷漠与嘲讽和不耐烦,她点了点时宜的下巴,她心里涌上一些残忍的快意,她道:你这个人,定是没有什么知己好友的,我与你说你也不晓得与谁说,我告诉你那边埋的,是我的夫婿,我亲手杀了他,而你,你也是和我一样的,对吧。
时宜猛抬头警惕的盯着她,而季成玉却笑了,她的手轻轻挡着唇,她眼底没有一点笑意,她道:我昨日与你说的,可都是我的实话。
时宜如临大敌,猛地后退,才幡然醒悟她刚刚的话都是真的了!这季成玉作风前后不一,叫人捉摸不定!时宜后退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你不是知道吗。季成玉坦荡荡地站着道:你害怕什么?我说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吗?
时宜咬着唇,她想跑走了,季成玉温柔那都是屁话,她心里警铃大作想着此地不宜久留,却听见季成玉声音沙哑笑的咯咯作响,她捧着肚子笑的开心,等她终于停下时似乎又变成昨日温和的女人,仿佛刚刚那样冰凉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季成玉眨眼道:你信了?
什么?时宜后背顿时一阵发凉。
你是信了的。季成玉抱着那个旧手炉道:我们回去吧?手炉都凉了。
时宜实在震惊,她见过人也多,不过是沈府那些人,多是小厮间的明争暗斗,但大部分总是看不清的,比如她不知道为什么陈三总会无缘无故的厌恶他人一般——季成玉这样对她同戏台上的丑角一般,时宜心里不舒服,何况季成玉说的话她信不得,她也许是杀了人的。时宜想跑了,可无非是去沈府,去沈府还不如在外头飘着。
你为什么吓我?是讨厌我吗?如果不喜欢我在这里可以直接和我说的,不用这样。时宜停住脚步,将心里头的不满说了出来,她怀里的东西叮叮当当响着她心里就多一丝苦闷与不解。
我不讨厌你。季成玉见她可怜巴巴脸上都是委屈,心里有些软了,她道:只是不想你待着这里太久。
为什么?时宜急着追问她。
就是不想你待这里。季成玉咬牙道:你就当我无情无义好了。
我不会的。时宜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刚刚都那样吓你你还信?你是傻子吗?季成玉摊开手,她的脑海里那些封尘的回忆涌上心头,带着血腥的气息压着她窒息,她控制不住自己,道:你说要走,现在就走,我倒欢喜。
时宜咬着唇被突如其来的厌恶给激的鼻子一酸,她咬着牙甩手就跑,她一边下了山一边将怀里的手炉拿出来,一个个摔在地上,最后是那个鼻烟壶:你根本不喜欢这个东西,对吧。
时宜看着手上东西与地方的手炉,她心里头难受,又悠悠荡荡地将手炉捡起来,时宜拿了一个手炉道:买都买了,我可是花了钱的
便吹了一口气将手炉与鼻烟壶送去季成玉家里,然后垂头丧气地下了山。
到底为什么。时宜走在山脚下,她踢着石头,想:她这样对我,我把命数告诉她,好叫她求我帮她。想到这里她笑了一声,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她摸了摸山脚某一处的雪,那一处被晕染了暗红的血迹想着刚刚下山时看见先前那人死的血迹还在,而脚下的血迹就是那些土匪的吧,时宜深吸一口气,她的脚尖隔着枯叶点在地上,然后用力地踩在雪上,她仰头叹道:心情好多了。
十一
季成玉走回家里去,她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刚刚说那样的话虽然对人说过许多遍,可是这一次却叫她心里愧疚,她打开大门,确是扑面的热气,她一愣想自己难道出门时没有熄灭碳火盆吗?季成玉看了一眼厅堂又是发现了一些不一样,桌上叫人放了东西,她走去桌子那里一瞧,发现居然是两个崭新的手炉,她茫然的拿起,却发现底下居然还有一个鼻烟壶!
季成玉抱着手炉,触手冰凉叫她清醒,她看着那鼻烟壶,不去碰它,像是碰到了便是玷污了它,季晓得是谁送的,她蹲了下来,手扶在桌面,就这样平视的打量那琉璃小瓶,可要破费了,像是定制的,上面叫人画了红梅与兔子,还有青竹,这样杂乱的也难为叫人画出来,季成玉轻轻道:不好看,也不难看。
她扶着椅子,这桌子本来空荡荡的,现在上面摆了两个手炉,一个小巧的鼻烟壶,还有角落的药包,上面的字大概看得出来写着——此药治疗咳嗽,一日三剂,水煎服。
季成玉靠在躺椅上,却不自在,没有先前那样的舒适,那里都妥当——可是椅子是同先前一般。
季成玉看着窗外,她摸了摸手上的疤,冲着窗外雪景自顾自地发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