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后数百年对昆仑外的世界充满戒备,大抵就是因为在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完全没有获得好印象的缘故。
我被邪祟带去了他的老巢——这是我们让探子出去却一直未曾找到的地方,一个离昆仑二百里地外的小山谷里。
那山谷之中寸草不生,因为盘踞在此的邪祟过多,以至于空气几乎污浊得令我窒息。
当我头晕眼花的被绑着丢到地上,我正想着我那昆仑将令能不能把我的位置传回昆仑。一只坚硬的爪子便抵上了我的下巴。
我一抬头,面前的人脸上八只眼睛配一张竖着长的嘴,獠牙呲出,泛着寒光,光这长相就看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没见过长得奇怪的,只是没见过长得这么奇怪的……
他看来是蜘蛛妖成的邪祟。他嘴上的獠牙一直在“咔吱咔吱”的互相磨蹭,发出令我耳朵极度难受的声音。从竖着的嘴角里流出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形成蛛丝一般的丝线。
他八只眼睛不停的转,每一只都盯着我的脸。
“谢濯娶的便是你?”
他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语调奇怪,好似并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一样。
“费我这么大的功夫,可算将你带出来见了见。”
我心里奇怪,直接问他:“你是谁?与谢濯有何渊源?为何要抓我?”我问他,“你们在昆仑外,图谋什么?”
蜘蛛妖并不回答我,却一阵怪笑,转而扭过头,看向四周:“都来看看,这就是谢濯的妻……”蜘蛛妖喉咙里发出命令一般的声音,“记住她。”
邪祟诡异的气息在我身边涌动,我转头看向四周,黑暗里,闪烁着无数腥红的眼睛,他们都盯着我,带着嗜血的光。
我那时对我夫君谢濯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实在不知道他上哪儿去招惹的这么一堆邪祟,看起来一副对他血海深仇的模样。他都入我昆仑一百年了,还有这么多邪祟来找他寻仇。
虽然,如今我也依旧不知道他与邪祟到底有什么渊源……
“主人,他来了。”
大殿入口,传来一声低沉的禀报。
我不知道是谁来了,但下一刻蜘蛛妖便抬起手,粘稠的丝沾上了我的肩膀,随即蛛丝膨胀,转眼便将我浑身包裹起来。
蛛丝糊住了我的眼睛与耳朵,将我像蝉一样包裹起来,我犹如坠入了海中,眼睛是糊住的,耳朵里一片嗡鸣,隔绝了蜘蛛妖那獠牙疯狂乱磨的动静,也隔绝了一切声音。
我被倒掉起来,挂在大殿顶上。
我这才模模糊糊的看见,这是一个不小的石头大殿,入口处一扇石门半开,漏出了一点缝隙。
所有邪祟的注意力都盯着那个缝隙,他们仿佛在戒备,又在害怕,殿中气息翻滚涌动。
没人注意我了,我开始动脑子要从这蛛丝里面逃出去。
我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交握,刚想调动内息挣脱束缚,不曾想那最开始黏在我肩膀上的蛛丝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皮肤里。
我只觉一股寒凉的气息注入我的身体,我整个人一阵激灵,顿时起了一背的冷汗,心跳倏尔加快,我一张嘴,一口黑血便从我口中涌出。
那时我想到了,毒蜘蛛捕食的时候,是将猎物注入毒素,裹进蛛丝,等毒液将猎物五脏六腑全部融化,它再吸取汁液的……
我,似乎成了蜘蛛妖的猎物……
我头脑发懵,调动内息抵御毒素。
而在此时,下方大殿里,石门被一股大力震飞,力量震动包裹我的蛛丝,让我身体跟着一起震颤。
一人踏进门来,我双眼模糊,看不清他的容貌,下方喧闹在我耳边也是一片寂静,甚至连时间的流逝在我脑中变得不确定起来。
我只觉我一眨眼,下面所有的邪祟便没了动静,我一睁眼,闯入的那人便捏住了那蜘蛛妖的脑袋。
那可怕的八只眼的脑袋在他手里,像没用力一样,连着头盖骨都直接给捏炸了。
在蜘蛛妖失去脑袋的那一瞬间,捆缚住我的蛛丝瞬间松落,我从蛛丝里慢慢滑落,我终于看清了外面那人的面容……
除了谢濯,还能是谁。
只是他脸上带着的森冷杀意,是我从未见过的,他宛如地狱修罗,一身杀气充斥整个大殿,脚下,全是鲜血。
细数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谢玄青开杀戒。
手段残忍,利落,毫不犹豫,已然经历过千锤百炼。
我张了张嘴,想要喊他的名字,他却似与我心有灵犀一般,仰头看向了我。
而也是在这一瞬间,那一身杀气都没了,残忍也没了,利落也没了,却换了惊惧与忧怖。
拉扯着我的最后一点蛛丝断裂,我从大殿顶上坠落,谢濯接住了我,却也发现我的不对劲,我嘴里还在涌出黑血。
“九夏。”他唤我的名字,甚至有点无措。
“毒……”
我说了一个字,他立马便明白过来,很快就在我肩头找到了那被扎过的伤口。
他抬手摁在我的伤口上:“你忍忍。”
谢濯的气息顺着那道伤转入我的身体,与方才中毒时的凉意不同,他的气息一过,我感觉麻痹的四肢都慢慢开始回转。他一点一点的帮我驱除身体里的毒,我没有觉得有多痛,但见他打量我的神情,那是眉头也皱着,嘴唇也抿着,仿佛心痛得难以忍受了一般。
我想宽慰他,而便在此时,谢濯背后那没有脑袋的蜘蛛妖倏尔站了起来。
我惊惧的瞪大双眼。
“谢濯!”
他丝毫没动,任由那蜘蛛妖的利刃从他身后穿入他的胸膛,直至从胸前穿出。
利刃停在我眼前,带着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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