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们都惦记着苏细烟呢!茶余饭后,那些愣头青们聚在一起,一边喝着酒,一边讨论着苏细烟。大家都说,谁要是能娶到她,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叶妈听到这句玩笑话,跟着笑道:“那些愣头青们也是白白的惦记着。烟儿已经嫁做人妇了!”
翠喜故意惊讶的问道:“她竟然已经嫁人了?嫁给谁了?哪家的男孩子有那么好的运气。”
叶妈把刷洗好的笼屉放在了炉灶上,然后开始淘米。她一边挑拣着米粒里的蓖子,一边和翠喜说道:“其实还不算正式结婚。按照新派的说法,就是同居了!”
翠喜故意啧啧了几声,道:“真新派!”
叶妈笑道:“她和曹家的二少爷曹春曦彼此喜欢着。当年,春曦在我们戏班子里跑龙套,和烟儿一见钟情。后来,俩人一起去了香港。春曦在那里留学,烟儿一直伺候着他。上个月,俩人回到了上海滩。曹家的太太来了戏班子,和这里商量妥当了,成全了烟儿和春曦的婚事!”
翠喜正用铁铲子炒着雪里红鸡肉丁。油锅里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响。她被油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当然,她很小心,转过了身,小心翼翼的朝着暗黄斑驳的墙壁咳嗽了几声。她觉得,叶妈简直太能给戏班子的脸上贴金了。她分明隐瞒了曹太太逼苏细烟做姨太太的丑事!
叶妈淘好了米,把箩筐里的米倒进了蒸笼里,然后用木勺子把米摊平。翠喜上前拿起蒸笼的竹盖子,端端正正的盖在了笼屉上。她故意笑道:“能嫁到曹家做正房太太,简直是她的福气!戏班子肯定也觉得光宗耀祖了!”
叶妈没有说什么,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羡慕了?你要是能嫁给我亲戚家的孩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翠喜把炒好的雪里红鸡肉丁盛在了荷叶盘里面。她笑道:“那就烦请叶妈,我和那家的孩子不妨见一见。”
叶妈听到翠喜明打明的应承了这门亲事,欢喜的眉飞色舞,不由得上前摩挲着翠喜的脊背,笑道:“等晚上下工的时候,我就去那家子说亲!你可真是个爽快人!”
翠喜的心里隐忍着。她和叶妈张罗完了剩下的几个菜,便一趟趟的端着饭菜去了前面的大厅里。原来,戏班子里的人都在大厅里吃饭。峨眉春夫妇和儿女们一桌,剩下的学徒伙计们凑在一处吃。翠喜借着伺候午饭的功夫,很仔细的打量了戏班子里的情况。她的心里其实是充斥着鄙夷的。和曹家相比,戏班子里的规矩简直太死板了。
等到伺候完午饭,翠喜和叶妈躲在厨房里吃饭。刚才,叶妈专门给翠喜留出了一份饭菜。这会儿,她很殷勤的让翠喜吃着。翠喜让着祝妈一起吃,俩人吃的很开心。下午的时候,翠喜浆洗完了几件衣服,便没有事情可做了。她央着祝妈领她在戏班子里四处转一转。叶妈仗着自己是戏班子里的老人了,满口应承着。她带着翠喜在戏班子里饶了一圈。
翠喜专门问起细烟的住处。叶妈没有多想,领着翠喜去细烟的房子看了看。翠喜眼瞅着细烟卧房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心里愈发的嫉妒细烟了。可是,她的脸上照旧笑盈盈的。她眼瞅着细烟的梳妆台上摆放着很多名贵的香水,猜到那肯定是春曦送给细烟的。因为,在曹家,翠喜看到曹太太的梳妆台上也有这样的香水。
她离开细烟房间的时候,趁着叶妈不注意,在房门上啐了一口。她还觉得心里的气不平,便狠命的将青石板路上的一块儿挡道的石头踢飞了。叶妈引着翠喜又去了别的地方。
俩人来到了后面的戏台子跟前。那天,学徒们都在前面咿咿呀呀的吊嗓子,压根就没有人在戏台子上练功。翠喜觉得很好奇,便和叶妈顺着矮木红漆楼梯,走上了那座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戏台子。翠喜缓步来到旁侧的台口,停住脚步,把玩着那苏绣门帘上垂着的大红流苏。
叶妈笑道:“你看过戏,可还不知道戏台子上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吧?”
翠喜一边摩挲着大红流苏,一边笑道:“可不是?以前我们都是看戏的。这会儿,我像是做戏的!只可惜,我不会唱,不会打,否则,肯定也已经成了坊间男人们夸赞的尤物了!”
祝妈道:“你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干什么要学唱戏呢?你知道吗?细烟其实是孤儿。她是被我们老爷从大街上捡来的!”
翠喜早就听曹太太说起过细烟的身世,这会儿,她听到叶妈也这么说,不由得叹息道:“其实,她也是可怜见的!”顿了顿,问道:“她眼瞅着就要和曹家的二少爷结婚了。不知道她的新房子在哪里呢?”
叶妈哪里能猜到翠喜真正的心思。她以为翠喜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才顺带着问了一嘴。于是,她低声笑道:“前几天,曹家二少爷带着烟儿去了外滩。俩人在那里物色了一处花园洋房!”
翠喜的眼睛顿时一亮,故意感慨道:“真有福气。竟然能住在外滩。那里可是风水宝地!那所房子肯定是花园洋房吧?我要是有机会见一见,死也得了好处!”
叶妈笑道:“听烟儿说,那所房子在法租界的东南角,叫什么鸳鸯楼!是一所花园洋房!原先,那里是大上海日报主编的房产。如今,曹家二少爷买了下来。烟儿带回来了照片,我们都亲眼看见了!真气派!”
翠喜终于知道了那所房子的具体位置。她跟着叹息道:“我要是有机会,就去法租界里看一看。也算是去瞧一瞧热闹吧!”说完,便把手里捏着的红流苏搓揉成了一股绳。她恨不得能用这根红灿灿的绳勒断苏细烟的脖子。
门帘上绣着大红大绿的吉庆祥和图纹。翠喜的眼睛里觉得,那大红大绿的颜色浮动着,简直交糅在了一起。她不由得闭了一小会儿眼,随即又睁开了眼。她真想在那绣帘上狠命的啐一口!一阵风过,戏台子廊檐下垂着的铜铃发出了叮当声韵。紧跟着,绣帘后面飘来了一股子脂粉香气,没打声招呼,就飘进了翠喜的鼻孔里。
翠喜认定,那股子脂粉头油的甜腻香气肯定是苏细烟留下的!她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到哪儿都能闻到苏细烟的骚味儿!
叶妈觉得腿脚走累了,便说道:“这里的风大。我觉得有些头疼。”说完,便引着翠喜往戏台子下面走。
翠喜道:“我也觉得头疼!”说完,便松开了手里拽着的大红流苏。可是,她刚才用的力气蛮大,大红流苏被揉搓成了细绳。这会儿,那根细绳照旧没有松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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