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走后,丛瑛问我,你想好了么?同沈小姐在一块?陈曦那边怎么办?
我沉吟,我心里有个想头酝酿了许久,刚找到知秋那段日子,我就想,可能真没法子陪陈曦走下去了。
可能陈曦是个好妻子,会下厨坐一桌好菜,把军装熨的笔挺摆在衣柜里,这些知秋大概都不在行,可即便这样,我也想要静静看着她。每天每天,两个人一起走下去。我在讲这番话时候的眼神飘向了远方,畅想着我和知秋的将来。
丛瑛帮我点燃了两根香烟,将其中一根递给我,我吸饱一口烟,再从鼻孔里吐出来,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沈小姐这样的女子,没有人会不动心,我特别能理解你不想错失珍爱的心情。可是你对陈曦她们母女还有责任,叶子才6岁吧?
叶子怎么办?之于我,是对灵魂的拷问。
我自觉有愧,叹道,国内政局不稳,日本投降后大概还要内战,我想在内战以前把她们母女俩送出国。
丛瑛用审视地看着我,陈曦会愿意吗?她能看着你和沈小姐双宿双飞?
我没打算和她离婚,她还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我在花旗银行存了一笔美金,作为她们母女去出国的保证金,此外还有两处房产变卖后的现钱黄金股票债券一并交与她保管。只要她们俩过得好,我便满足。我知道,钱不能代替一切责任,这么做也弥补不了我过错的十分之一。
你这是把能给她的都给了她,唯独爱。丛瑛叹气,对于女人来说,如果不能得到丈夫全部的爱,婚姻便是名存实亡。
香烟味道很冲,呛得我眼睛生疼,我用手指碾碎,默然道,我和知秋下半辈子分不开了,两个人一条命,不想牵累旁人。
丛瑛将那日本女人提走侦讯,后续的事情就不由我操心了,我向上峰告了病假,修养月余。叫小毛给家里捎了口信,又取些换洗衣服来。
闫太太回家后,我不便在此养病,知秋也觉如此,便勉为其难邀我去她那疗养,只是心里并不十分情愿,与我独处大概叫她十分为难,焦虑不安全都写在脸上。
五月的一天,我同知秋回了阁楼。
前一天她便同几个闫家仆人打扫一番,房子还算洁净,只是一段时间无人居住显得冷冷清清,好在房子里还有知秋独有的味道,闻了叫人心安。
卧室里唯一的窗户挂着崭新的窗帘,窗帘纵横交错的网格似乎网罗着女主人细密的心事,随着窗外一阵微风轻轻飘荡,雨水洗过的空气被卷进来,真是有些清新动人。
我趴在知秋的小床上,懒怠动弹,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南京的夏天快来了,受伤的地方并不见好。
眼睛跟着知秋的身影来回飘,听着粗跟皮鞋嘟嘟的声响,竟睡着了,一睡便到了晚上。
醒来时,身上已经盖了薄被,床头斟了一杯清茶,知秋正就着落地灯的光线读一本很厚很厚的书,两条腿并拢着搭在矮凳上,书的影子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样子。
醒了?她从书影里探头出来看我,眼睛弯弯的。
你在看什么书?我指了指她手中的词典。
情书。她神秘地答道。
不信,我要看。我伸手朝她要,她咯咯笑着从词典里抽出一页信纸递给我,我揉着眼角,抓起床头的眼镜戴好,定睛看那信上的字,还真是一封情信,七年前的。
这,这不是?你哪得来的?!我惊喜地语无伦次。
你还记得我的朋友萝拉吗?
就是那个共党分子?我讶异。
别这么说,知秋嗔怒地瞪我一眼,萝拉曾在集中营服役,当时有个中国姑娘把这封信交给她保管,我猜那是阿香吧?
嗯,我点点头,阿香知道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放不下你,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我们相互鼓励着活下去。转移到集中营没多久,宋阿公就去世了,他们爷孙俩也真是苦命。
我的思绪穿梭回八年前,阿香宋阿公喜伯豆子小可,这些人都已经离我们远去,这场战争,只有我同知秋走回初遇的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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