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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父与子(第1页/共2页)

自从那天夜里,沈小姐吃了我的干粮后,我们的关系不知不觉间拉近。

半夜里背着众人,在窗前看书,她给我解释每篇书的意境,不仅把书里的内容讲明白,甚至将书里没有表达的内涵,分析得头头是道,俨然一个教书先生。

慢慢的,我越来越多地了解了她的身世。

她姓沈,全名叫作沈知秋,名字很美,与她所展现出的气质相衬。

知秋的父亲是一名银行家,母亲是教师,家中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幼弟。

她本人在南京的大学里修习文学,精通英法两种洋文。可以说,她的生活无忧无虑,只与书本音乐电影打交道,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

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火,不是这场命运的捉弄,她绝不会出现在难民营里,而我们就像游走在各自轨迹上的两个人,也不会相识。

或许,我在擦皮鞋的时候也曾遇上她,就像看那些阔太太娇小姐一样,既觊觎她们的美丽,又痛恨她们的剥削。

有了我的干粮,知秋的面色慢慢恢复了红润,瘦削的脸颊也丰润起来,凹陷的眼眶渐渐找回光彩。

我有时候真的不懂,她居然为了看那些文章,忍饥挨饿,把自己饿到不**形,这到底是为什么?直到我一段段,一本本地读下来,才知道文字的力量,文学的魅力,是能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忘记腹中的饥饿。

在她的引导下,那些文字不再是纸上遥不可及,有着油墨气息的蝌蚪,而是流动的,富有生命力的乐章。这是知秋对文学的评价,我觉得很美,很动人。

知秋问我,喜伯的病情如何,说自从她进难民营以来,感觉喜伯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虚弱。不消她说,我也知道,喜伯的生命正像燃烧的蜡烛,一点点燃尽,而我们能做的,只有看着,看着。

喜伯的脚自从被玻璃扎坏之后,只进行了简单包扎,在逃难中又遭遇了感染。知秋在查看了喜伯的伤口后,鉴定说伤口周围乃至大腿部分,已经有坏死的迹象,如果不用特效药消炎,恐怕会蔓延到全身,到时回天乏力,想救都救不回来了。

一天早餐后,知秋把我叫到院子里,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方手绢,打开手绢,里边包裹着白色的粉末。

我问她是什么,她说这是一种未经提纯的消炎药,跟盘尼西林药效一样,只不过因为是未经提纯,药效要减弱很多。我又问她是怎么弄来的这么珍贵的药粉,她摇摇头笑了笑,说快给喜伯用上吧,救人要紧。

我说,你不说清楚,我同喜伯就不要。

她急着连连说,这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是用首饰换来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发辫,我才发现,她时常绾头发的,一只精巧的茉莉花一样的发夹不见了,长长的头发没有了发夹的束缚,此刻被她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甩在脑后。

她指了指门前站岗的人,解释道,那个大哥,家里是开药铺的,听说要打仗了,进了一批西药的半成品,还没制成成品,仗就打起来了。我用发夹同他换了点半成品,喏,就是这些。

我不知说什么,心里有些不好受,像滚烫的开水滑过胃里。在这座难民营里,我们看了太多生死,看了太多对生命的冷淡,蔑视,看尽了人性丑陋,就是没看过谁对谁真好。

我叹了口气,掂了掂她毫无发饰,却光滑整齐的辫子,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只要活着,我一定还你。

我们一边给喜伯敷药,一边听他的呓语,我想,那时候他已经变得不清醒了。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在昏睡,可是还在想着自己的小儿子阿朗。

清醒的时候,他知是知秋用首饰为自己换来了药品,痛心疾首,沈家女娃啊,你别管我这糟老头子,你还得留点救命钱呢!

知秋安慰他,那发夹倒是值几个钱,不过这战火连天的,就是个劳什子,顶什么用?戴着我还嫌它沉甸甸,压头呢!

我虽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不过能让知秋不离身的首饰,不是价值连城,就是对她有特殊意义。

我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赎回那支发夹。

服了药粉后的喜伯,精气神似乎好了一些。我同知秋也放下心来。

知秋背地里向我打听阿朗的事情,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阿朗是喜伯唯一的儿子,如果活到现在也有二十岁了。阿朗六岁的时候被花子拍走,喜伯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可是茫茫乱世,到哪去找一个孩子。辗转十几年,喜伯无数次得到阿朗的消息,无数次奔去寻人,无数次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初,喜伯听在上海打工的乡邻说,在黄浦江的码头似乎看到过同阿朗长得很像的年轻人,阿朗的眉心有一颗黑痣,那年轻人也有颗一模一样的痣,仅仅是这么一点线索,喜伯都没有放弃寻找。

而我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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