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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请个假(第2页/共2页)

路寂静。

大人们远远在前。

矿工在中间。

十二名黑甲看护左右前后。

大半日后。

按着脚程,应该有二三十里地。这一路上,入目所见,全都是黑蒙蒙令人压抑的山石。

山是黑色的。

路是黄色的。

草木少见。

很难见到其他色彩。

唯有小溪、河水流淌,才能看到一抹清澈,让人稍稍缓解心中压抑。

这一路走。

出了十九矿山。

雾气稍浓的时候,到了一处所在,有数十间茅草屋。

陈季川本以为这就到了目的地。

结果数百人挤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又继续出发。

这样日间赶路,晚上歇脚。

走了半月。

估摸着距离第十九矿山足有五六百里路程,终于停了下来。

新矿山——

到了。

……

“这里就是新矿山?”

“好高啊。”

“好多岩洞。”

连日赶路,矿工们也有些疲惫。见着到了目的地,全都松了口气。

陈季川也是。

他跟其他矿工一样,抬头去看高不见顶的巍峨大山,一眼就看到在崖壁上,有一处处岩洞。从山下看去,看不清岩洞里面的景象。

但能看到。

在崖壁上,爬山梯攀附,从一处处岩洞口垂落下来。这般陡峭的崖壁,也不知道什么人有这种本事,能将爬山梯固定。

“难道是让我们进这岩洞去采矿?”

陈少河也看到,忍不住跟四哥小声说着话。

这崖壁又高又陡,哪怕有爬山梯固定,攀爬时一个不慎,也有可能摔的粉身碎骨。要是还要将开采出来的矿石背下来,必定更加危险。

“等会儿就知道了。”

陈季川示意陈少河不要说话。

在场矿工心中惴惴,不可避免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这时。

原先掌管北区矿署的‘冯墨’眉头微皱,朗声喝道:“肃静!”

一声喝。

霎时间,鸦雀无声。

“好大的嗓门。”

陈季川心底暗暗想着,往冯墨看去。

就见这冯墨两眼如鹰隼,冷冷的扫了眼人群,见无人说话,才冷然开口道:“往后,你们便住在这些岩洞中,只要能找到二十块这种矿石,就可以出去。”

此话一出。

场上险些又要骚动。

这些矿工们心心念念,最想的不就是从黑狱出去吗?

冷不丁听到冯墨提起,难免激动。

好在冯墨的样子可怕,又有十二名黑甲在旁,将矿工们震慑住,才只是暗喜着没有出声。

“出去?”

陈季川往冯墨看去。

看到在他手上,是一块拳头大小,靛青色的石头。这石头看上去坑坑洼洼、麻麻赖赖,也不知什么用途。

冯墨将这矿石拿在手上,让众人看了清楚。

陈季川努力看去,将其牢记在脑海里。

“二十块。”

“出黑狱。”

想到冯墨的话,陈季川心里既有火热,又有不安。

火热的是——

天知道他有多厌恶黑狱,多想出去。

现在只要找到二十块那样的矿石就能出去,兴许是个捷径。

不安的是——

……

“这些大人们个个精明,黑狱矿工又明显不足,怎么会轻易放我们出去?”

陈季川战战兢兢,顺着爬山梯爬上一处岩洞,才将刚才的心思说给陈少河听。

“肯定不是好事。”

陈少河也不是傻白甜,知道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脸上也有担忧神色。

但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馅饼不捡也得捡,不吃也的吃。”

陈季川心底无力,“我们没得选。”

没的选。

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陈季川跟陈少河往岩洞里面走去。

七八米高的岩洞蜿蜒深入,不知通往哪里。陈季川从竹筐里取出一块荧光石。散发光亮,将四周三五米都照的亮堂堂。

据以往进入‘黑狱’的新人说,这种荧光石原本很珍贵,但前两年隔壁慕化县发现一处新矿区,里面就有出产这种荧光石,于是逐渐普及开来。

岩洞黑暗无光。

又阴暗潮湿,寻常火把很容易就灭了,这才给他们发放了荧光石。

陈季川在洞口划拉几下,表示这处岩洞有主。

然后才往里走。

深一脚浅一脚。

岩洞里有不少积水,远比外头更加阴冷。

陈少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将身上棉袄裹紧了些。

“开干吧。”

“动起来就不冷了。”

陈季川见状,也不往里走了。

就在原地。

从竹筐里拿出铁镐,看了看两侧岩壁,最终还是决定先从脚下开始。据冯墨说,那种被称为‘灵矿’的矿石,实际上是厌铁矿的伴生矿种,极为少见,就藏在厌铁矿里面。但是要将厌铁矿一点点敲碎,才能发现被包裹在里面的灵矿。

这活做起来倒是跟以往差不多。

而且还免了背送矿石的活,又没有定下多少额度。只要你能在这矿洞待下去,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没什么惩罚。

看上去太惬意。

但越是越这样,陈季川心底就越是发毛。

不敢偷懒。

“早点完成。”

“早点出去。”

“这里不能多待。”

陈季川冲陈少河肃容道。

“明白。”陈少河应声,挥舞着铁镐,率先动换起来。

陈季川也开干。

一连几天。

两人敲碎了不知多少厌铁矿,却连灵矿的影子都没看到。本以为不用背送矿石会轻松些,没想到却更累了。

往日里雾气稍浓的时候就收工。

现在睡到半夜,都能听到其他岩洞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显然都想要早些出去。

一天。

两天。

三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管是陈季川还是陈少河,都没找到哪怕一块灵矿。

反倒是身体逐渐出了问题——

恶心。

干呕。

疲劳。

种种症状,让陈季川心底越发不安。

直到进入岩洞的第十二天,陈少河无端端的流鼻血,让陈季川彻底慌了神——

“辐射!”

“这里肯定有辐射!”

陈季川两眼猩红,泛出血丝。

陈少河茫茫然捂着鼻子,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四哥,我也要死了吗?”

他年纪虽小却见多了生死。

现在自己好像也要死了。

没有惧怕。

只是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四哥,舍不得四哥跟他说的那些美好事物。

比如娶妻,比如飞天。

他想娶个贤惠的妻子,可以给他生个可爱的小子。

他想飞天,去到记忆中已经模糊的白云上头,看看天空,看看大地,吹吹大风。

那一定很美。

“我要是死了,就剩四哥一个人了。”

陈少河捂着鼻子,看着慌神的四哥,忍不住哭出声来。

哭着哭着。

才发现鼻血止住了。

“……”

陈少河把鼻血擦了,松开手,发现果然没再流血。

这下子。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看着四哥,觉得自己刚才哭唧唧的样子实在丢脸,担心四哥会说他。

“上火了流鼻血很正常的。”

陈季川见状也松了口气,冲陈少河笑了笑。

心底却没轻松多少。

之前是恶心、干呕。

这一次是流鼻血。

再过几天呢?

陈季川扶着陈少河坐在垫高石头上,石头铺满干草,又垫了棉被:“你先歇着。”

然后转身。

拿着铁镐拼命去砸。

爬山梯下面有黑甲蹲守,逃不出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二十块灵矿,让陈少河先出去。

“四哥。”

“我没事的。”

陈少河哪好意思休息,撑着站起来,也继续碎矿。

又到雾气渐浓的时候。

陈季川跟陈少河走出岩洞,去跟监工报到。

到了爬山梯脚下。

陈季川随意望了眼,发现今晚来的人少了许多。监工一清点,果然,原本有四百七十八人,现在来的只有四百五十四人,少了二十四个人。

“大人。”

“我爹他累坏了,梯子太高,再下来会摔死的。”

陈季川所在的北二区也有人没来。

陈季川往出声的那人看去,认出来是李铭。没来的李三水是他爹,父子两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在北二区待了有两年,平日里看着也和气。

现在。

李铭冲监工‘钱来’赔着笑。

钱来理都不理他——

啪!

扬手就是一鞭,甩在李铭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

这太痛了。

也太突然。

李铭一下子被打倒在地,捂着脸嘶喊。

北二区其他矿工也被吓住。

往日里。

这个‘钱来’不温不火,没见他发过什么脾气。这次一句话都不说,扬手就打,实在吓到人了。

“以往在第十九矿山,像‘钱来’这样的矿工也有考绩,每月也要完成一定量的任务,所以不愿无事生非打骂矿工,否则收上来的厌铁矿少了,他脸上也不光彩甚至还有相应责罚。”

“但现在——”

陈季川心底笑着,愈发冰寒。

“让李三水赶紧下来。”

“摔死,或是我用鞭子抽死,你给选一个!”

钱来卷着鞭子,脸上冷笑着,看着李铭。

“我——”

“我这就去。”

李铭哪敢抗议,赶忙去找李三水。

不独李铭。

也不止李三水没来。

山脚下一阵嘈杂,鸡飞狗跳一阵子后——

陷入寂静。

不多时。

寂静中,又听到‘砰’、‘砰’声响,惊的众人一个激灵。

陈季川跟陈少河对视一眼:“摔死了!”

知道肯定是有人从爬山梯上摔下来。

这么高的崖壁,摔下来断无活命之理。

“爹!”

“大哥!”

隐约的,能听到远处山脚下传来的哭喊。

陈季川心底发冷。

不知道自己跟陈少河哪天也会这样摔死。

胡思乱想着。

监工走了。

矿工中,这次没来的二十四人,‘砰砰’摔死十个。

余下十四个被监工检查过后,带走了八个。

北二区的李三水就是其中之一。

陈季川看的清楚,这李三水疲累不堪,斑白的头发也脱落一大块,看上去有些滑稽。钱来让他吐出舌头来,舌头上也有水泡,看上去是口腔溃疡的症状。

“脱发。”

“口腔溃疡。”

陈季川看到李三水的症状,更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辐射!”

……

回到岩洞。

陈少河有些害怕:“听李铭讲,他爹七八天前就恶心、干呕,然后流鼻血,这两天才开始掉头发,整个人也提不起劲。”

“没事的。”

“李老爹年纪大了,扛不住累而已。”

陈季川知道陈少河在想什么,出声安慰。

自己却强打起精神,继续奋力碎矿,寻找灵矿。

陈少河看到。

默不作声。

也跟着干。

但他心里知道,只怕用不了几天,他也会跟李三水一样,脱发、舌头起泡,然后——

……

转眼又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

越来越多的矿工出现各种症状——

包括却不仅限于流鼻血、脱发、口腔溃疡,还有的皮肤溃烂、咳嗽咳血。

有的甚至全身发热,烧成一摊灰;也有的浑身发冷,成了一坨冰。

恐慌蔓延。

有人难以忍受,私自逃奔,被黑甲堵住,吊死在崖壁上。

有人自暴自弃,从岩洞一跃而下,就此解脱。

更多的还是病重,失足跌落,又或是被监工带走,不知去往何方。

陈季川不想着逃走。

不想摔死。

也不想被带走。

于是更加卖力,显得有些癫狂。

陈少河流鼻血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知晓时日无多,整日里跟四哥聊天打趣,回忆以前憧憬往后。

干活也更卖力,只想着临死前能帮四哥多找几块灵矿。

进入岩洞的第十七天。

陈少河一手捂着鼻子。

他又流鼻血了。

一手握着铁镐,向着一块磨盘大小的厌铁矿重重敲下——

锵!

矿石碎开,里面滚落出个青色矿石。

只有婴儿拳头大。

坑坑洼洼、麻麻赖赖。

“灵矿!”

陈少河一愣,紧接着就欣喜若狂,捡起来踉跄几步,就去找陈季川:“四哥,我找到一块!”

陈季川抬头一看。

一眼就看到陈少河手上,比冯墨当初给他们看的那块小上一圈的靛青色矿石,也喜上眉梢。

这可是他们找到的第一块灵矿。

有了开始。

就有希望。

“只差十九块了。”

陈季川嘴上轻松,心底满是苦涩。

陈少河却没觉察出来,兴冲冲的捂着鼻子拿着灵矿递给四哥,两眼希冀:“灵矿这么难找,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四哥你快给看看。”

土著小子听多了陈季川给他说的故事。

此刻回想许多主角发迹的桥段,忍不住期待。他自知将死,但又怀揣希望,不到生命最后一刻,绝不愿放弃。

心想这里这么恐怖。

而矿监那些大人们又对灵矿这么看重,觉得可能存在猫腻,说不定就有救命的转机。

“古怪?”

陈季川接过灵矿,心底苦笑着:“还能有什么古怪,只怕头晕、恶心这些病变,都是这种灵矿辐射得来的。”

心底想着。

又看陈少河希冀眼神,不忍心给陈少河泼冷水。

他也知道,老五只怕是熬不过去了。他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让他最后时日开心些。

心下动念,准备要说些话安抚。

却未曾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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