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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直接把宋信忠问懵了,连审讯室外的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纷纷看向审讯室的单向玻璃。
在审讯套话的过程中,这种逻辑悖论的问题倒是很常用,但是能把这种逻辑问题问成这么不留痕迹的巧妙,可能只有苏铭弋能做到了。
问题里说的死者死因并不是真实的死因。如果宋信忠回答“肯定”,那就说明宋信忠确实不是凶手,但他也确实知道凶手是谁,而且这个凶手就是苏铭弋分析出来的宋信晖;反之,如果宋信忠回答“否定”,那他就是知道死者的具体死因,而一旦他承认他知道沈沁的死因,他就会立刻被锁定成凶手或是帮凶。
苏铭弋的身体缓缓向前倾了几度,渐变为银白色的脸颊上露出了一道凶狠的凉意,似乎是盛开在四时变更边际的彼岸之花,明明是盛世的朱华,却偏偏裹挟着生死边界的绝望,使得自己花开时分如此妖异。
“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你认定你所谓的权力有那么重要,那我奉劝你千万别冒认了这个案子,因为警方的视频监控以及我的心理讯问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说明宋信晖是真正的凶手,而你如果还要自己承认杀人行凶之事,那我们只能把你判为帮凶。”
“你可要好好想想,因为这样一来,你的信徒们会觉得他们信错了人,他们以为自己信仰的是一个无敌的献祭者,但是你居然只是祭品被杀的帮凶,这样软弱无能的人,这样连祭品都无法亲手交给神灵的人,他们要来何用?久而久之,他们会对你失去信心,乃至信仰。到最后,你不过就是一滩随手可以扔掉的烂泥,你还有什么用?”
一句句如同利刃出鞘的言辞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宋信忠的心,他的双手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而手上的铁链也叮铃作响,发出一阵阵绝望的金属碰撞之音,“不可能!你在骗我!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的帝国……我的信徒会永生永世臣服于我,你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面对宋信忠发疯一样的怒吼,苏铭弋丝毫不受影响,四面八方压抑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但他还是面色如常,如往常一样冷静地说道:“你给我闭嘴!这世上有的人活着步步如履薄冰,却仍旧脚踏荆棘,一往无前,但有的人却像你一样,人生于世,明明行走于坚壁御道,却仍然如踏泥泞,万劫不复……宋信忠,你自私自利,追求的都是些虚无缥缈的权柄,你注定万劫不复!”
话音刚落,苏铭弋又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嘲讽意味极强的冷笑:“永生永世信仰你?若是放在平时,我还会劝你别做梦了,但是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你的梦醒了,你的梦碎了,等待你的将是余生所住冰冷的牢狱,或是刑场上不容情面的子弹!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若是不然,我现在就去给那些进局子的村民洗脑,让他们唾弃你鄙夷你,你知道我做得到,回答我!”
一番言辞可谓洋洋洒洒,潇洒恣意,但宋信忠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们会相信我的,我是他们的信仰!不可能,不可能……”
少顷,苏铭弋终于看了一眼单向玻璃,起身缓缓走出审讯室,在宋信忠绝望无助的目光里,狠狠地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
屋外的三个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苏铭弋苦笑了一声,对江子焕说道:“对不起,江队长,我真的尽力了,你看我都快把他逼疯了,但还是没能拿到口供。”
“别别别!千万别跟我道歉!”江子焕连忙挥了挥手,又道,“苏顾问真是神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犯罪心理学这么好用呢?”
苏铭弋笑道:“江队过奖了,犯罪心理学不是神学,也不是玄学,只不过是在理论基础上可进行合理分析的一门学科专业,只能辅助不能取证,对于凶手是宋信晖的猜测,通过我刚才的心理学专业分析,虽然不能直接确定凶手身份,但是宋信晖的作案嫌疑绝对超过百分之八十,我建议江队即刻逮捕宋信晖。”
江子焕一边拿起麻辣烫剩下的餐盒,一边对他笑了笑:“哪用得到用你申请,你在里面套出这个人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采取了行动,但是还是得到了宋信晖逃跑的消息,您也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又受了伤,先回去歇着吧……小陌,跟我去看监控!
“遵旨!”唐安陌同志瞬间妥协,蹦跶地跟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苏铭弋和颜婼两个人,颜婼却一直神情呆滞地看着苏铭弋,脑中不住地回想着苏铭弋的那句话:
“这世上有的人活着步步如履薄冰,却仍旧脚踏荆棘,一往无前。”
红尘翻滚,岁月静好。
却始终有人为了这海清河宴负重前行。
无数个不为人知的黑夜里,苦难与挣扎渐渐消弥,长虹落日般的正义之剑在云间划过,风雷涌动,皓月当空,一片星河烂漫之下,埋葬了她这么多年孤身一人的战斗,掩盖了她这么多年一无所有的卑微……
而到了苦难的尽头,终于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他仅仅说了一句理解她的话,便像是倾诉了她多年的委屈与恐惧一样,所有的一切只因为被理解就可以烟消云散,在那岁月之中,开出了一朵名为“安逸”的花。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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