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若是血翎,这障壁从外部根本无法动摇分毫……”
要真是当年那片血翎,便是眼下它恢复真身,使出全力,也怕是连个缝隙都凿不出。
看来得去酆都走一趟,虽不愿承认,但这世上若还能指望谁打破这道障壁,似乎也只有那个瞧着哪哪儿都不靠谱的地府主君了……
它正欲开口,却见霓旌一脸坦然地眨了下眼:“非得从正面打进去吗?其实……我刚趁障壁未曾合拢,用九思支起了一道暗门。”
她扬手一指,便能瞧见藏在暗处的一座小山洞,幽幽清光正从石缝见渗出来。
重黎:“……”
桑桑:“…………”
她将他们带进了山洞深处,血翎的障壁的确覆盖了整片水潭,就连地下也一同罩住了,然而在障壁未曾合为一体之前,却被一柄六十四骨青面伞硬是撑开了一处。
薄如蝉翼的伞面,仿若素宣,力透纸背地书满了潇洒恣意的墨迹,九州大地,纵横轩辕,气势磅礴有如万千思绪齐聚,方才的清光,便是从这些文字中透出的。
白玉伞骨,坠着流光溢彩的琳琅细珠,轻纱如练,随风翻飞。
青竹细柄,下悬避尘珠,流苏链,随着伞缓缓旋转。
君子九思,握佩缠瑜,不染纤尘,倒是比其主身上的气息纯净太多。
因九思阻挡,此处只落下了一层水壁,虽未能彻底打出一条路,倒是比其他地方轻薄许多。
只是一剑刺去,依旧被阻挡在外。
霓旌道:“虽不知这障壁是不是由方才说的血翎所化,但我试探了一番,其性应是至阳,月过中天,阴气式微,要想打破此处,多半得等到明晚。”
重黎眉头微皱:“等到明晚,里头生吞还是下锅怕是都齐活了,进去捡骨头吗?”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桑桑真恨不得把他这犯欠的嘴缝起来!
“命兽与其主同心,若真到了生死关头,自然会有所感应。”霓旌瞥了桑桑一眼,“那丫头虽说命中带煞,没什么福寿,但保不齐遇上这水底的凶兽还真克得住,尊上若是不放心,盯着这乌鸦便是。”
闻言,重黎下意识地瞥了桑桑一眼,权衡之下,觉得有几分道理。
长潋那厮好像说过,命兽是与其主心意相通的,这乌鸦精瞧着欠揍了些,但多少能派上些用场。
他看了看九思,对霓旌道:“你撑着这道暗门,明晚子时,便杀进去宰了那事儿多的畜生。”
说罢,便顺手提走了桑桑。
待出了山洞,得见繁星丽天,褪去浓雾的山谷,静得出奇,天上月将满,清清冷冷地照着这片荒芜的山岭。
步清风等人还在试着斩断潭面藤蔓,却是收效甚微。
桑桑这会儿忽然不再挣扎了,望着这片浑然一体的障壁,沉默了良久,一字一句地质问他。
“重黎,看着这血翎化出的灵障,你就不觉得眼熟吗。”
“……你就这么不在意吗。”
他静静地观望这刀剑不入的灵障,光辉清浅,莹莹如暖。
很漂亮,他却听不懂它的话,遂反问。
“本尊为何要在意?”
桑桑似乎僵了僵,忽然溢出一声冷笑。
“你果然够心狠。”
原本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的心,忽然被这一句激起千层浪,气到连抽气,都颤抖不已。
它几乎要憋不住自己哽咽的声音。
“真好啊……”它终是缓缓地,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连笑意都仿佛蒙上了世间最冷的霜,“是了,反正你就是铁石心肠,能放得下,还能忘得这么干净,连自己当初是个什么混账东西都一并抛之脑后了……
我还指望你至少能记得哪怕一星半点。是我错了,连血翎都认不出,还指望你念着她?可她曾对你那样好,若是听到今日这话……该有多伤心!
重黎,你真是厉害——
我,自愧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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