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积哪门子阴德……”她终究还是挤出了一抹笑意。
虽说不尽如人意,还有些苦哈哈的,但司幽也并未介意,领着她去了望乡台。
这座承载着千万年思忆的楼台,伴随着轮回往复,寂寞而凄清,从忘川中流淌的萤光如曦光粼粼的河流,缓缓地飘向九天。
司幽一拂袖,她便望见了凡间的情景。
纸醉金迷的富丽楼阁,媚眼如丝的嬉笑怒骂,无休无止的享乐寻欢,推杯就盏间,娇软的曲调扣入心扉,这销魂蚀骨的繁华仿佛一场幻梦。
她望见一个蒙头垢面的小姑娘,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眼前的女子身着绯红锦衣,朱唇榴齿,尽态极妍,一个眼神,便是瑰姿艳逸。
若不是方才亲眼目睹的那一耳光,她还想赞一句绝代佳人。
女子眼中透出的厉色令人浑身发凉,那小姑娘瞧着不过垂髫之龄,瘦小又可怜,既不敢反抗,也不敢去捂红肿的脸,紧紧攥着着自己发黄的衣摆,面色苍白地缩在墙角。
直到那女子走远,才捂着嘴咳了两声。
“这孩子已经病入膏肓,今夜子时黑白无常便会去勾魂。”他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云渺渺望着那面黄肌瘦的小姑娘,不由得回想起了还在白辛城的自己,她犹豫地看了司幽一眼:“这回我能活多久?”
“看你自己能撑多久了,这一次可不比招摇山逍遥,日子只怕不太好过。”司幽说得轻描淡写,但已经算是委婉了。
云渺渺无力地笑了笑:“总比魂飞魄散来得好……”
子时将至,画面中的小姑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柴房,在茅草堆中缓缓躺了下来,愈发苍白的面色渐渐转青,她吃力地喘息着,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试图换来一些暖意。
春寒料峭,云渺渺眼睁睁地看着她终究还是合上了双眼,早已等在一旁的黑白无常走到她跟前,用勾魂索带走了她的魂魄。
无常走后,司幽便将她带到了这间柴房中。
刚刚死去的尸体尚且温热,正是还阳的好时机。
她怔忡地站在那看了许久,司幽不由一笑:“怎么,心生怜悯了?”
她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是个什么感受,不过倒算不上怜悯。
只是忽然觉得对于这世间的某些人而言,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是一件需要竭尽全力的事了。
司幽瞥了眼她掌心的瑶碧石,似是随口一问:“这块石头,你还带着吗?”
云渺渺垂眸看了眼。
昏暗的屋中,似是再不会发出光来的碧石静静地挂在她手腕上。
她的目光黯了黯,沉默须臾,忽而一笑。
“带着罢,你不是说它能趋吉避凶么,虽说没能救我的命,但说不准遇上你便是它给我带来的吉兆,如此看来,也的确是个宝贝了。”
闻言,司幽哑然失笑:“头一回晓得,原来我还能被称为‘吉兆’。”
云渺渺正要转身,忽然被他拉住了。
“别忙,有样东西给你。”他展开手心,赫然一枚小小梭珠,紫光幽幽,甚是瑰丽。
“这是何物?”她不免疑惑。
“一枚种子。”他略一抬手,掌中之物便转眼间没入她心口,再无痕迹。
她吃了一惊:“……它这是同我融为一体了?”
“还不算吧。”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意,“我也仅仅是赠与你罢了,若不能发芽,也是白忙活一场。”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在她身上种树……?
没等她问清楚,他手中折扇一挥,她的魂魄便被送进了那小姑娘的尸体中。
“这回,可别那么快就来见本君了……”
昏睡过去之前,云渺渺依稀望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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