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想着心事,只觉得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羊车已在一座门口种了紫竹的宫室前停了下来。
这从竹,是有典故的。
他的父亲有后宫三千,每每总是为了召幸哪个美人而发愁,后来便有宫人出了主意,让他亲自架着羊车,若羊车停在何处,便召幸哪处宫殿的美人。
羊喜竹,也喜盐,便有个聪明的美人想了一个好办法,在羊车的必经之路上洒上盐水,诱导着喜盐的羊顺着盐水一路舔到种有紫竹的宫室外驻足不前,从而让那个美人在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人上人。
人上人?
呵。
若故事到这里便能结束,那也算得上是那个美人的造化。
但生活永远不会驻足不前,而是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中波澜顿生。
至于那个聪慧的美人,也不过风光了几个月,便被失了耐心的先帝弃之脑后,从而被长了无数个心眼子的后宫众美们合力地从高位上扒拉下来,尸骨无存罢了。
司马衷那时尚且年幼,还不懂得什么阴私,只远远地见过那美人一面,那时,她已惹了先帝的厌弃,又被禁锢在含章宫中,半步不得出。
他见她时,只来得及看到她乱糟糟的头发和脏污的面在含章宫的门缝中一闪而过罢了。
那也曾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但因为失了新鲜,便什么也不是了。
再后来便没了那美人的消息,等再知晓时,已是一个不慎路过的宫人在含章宫中的枯井中发现一具早已悄然**露出白骨的尸首罢了。
自那时起,含章宫便成为了皇宫中的禁地,被一纸封条将其中所有曾经存在过的风华和财富全都封存起来,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处,本是一个比冷宫还要不祥的宫室。
他将孙窈娘安置在此处,也是大有深意的——便是孙窈娘所得到的那些财富,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也都是含章宫的上一任主人,那个悄然死在枯井中的美人的遗物罢了。
他赏赐美人,自没有走国库的道理,若真想亲近什么人,只能走自己的私库。但他的钥匙早已交予了献容,如今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两手空空地在献容手下讨生活罢了。
更何况,他本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于国家大事上,他可大手一挥,将国库中的财帛银粮拨到该去的地方,但在后宫中,在这些心怀恶念的美女蛇的身上,便是多花一文钱,他也觉得是浪费。
唯有阿容,才是他愿意以全副身家交付的人。
那是一种直觉。
自第一眼见到献容时,他便对她产生了一种源自内心的信任,叫他忍不住想把他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她——不拘是他的财富,或是他的性命。只要是他有的,他都愿意给她。
至于其他的女郎,若是对他毫无兴趣的,那便罢了。若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来接近他的人,他却觉得他们统统都是披着人皮的蛇罢了。
孙窈娘便是这样一条正在嘶嘶吐着信子的美女蛇。
一旦被她缠上了,便是会要了他性命的事。
更何况,因南风多年来的潜移默化,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此生只与一人厮守终生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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