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一直僵直地坐着。
在司马宣华声声的悲泣中,他的手,终于缓缓地动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不觉中已落到了宣华的背上。
她哭的像一个迷了路的小孩子一样,不住地抽泣着,声音里,又是心酸又是痛苦:“父亲,我……我没有母亲了……我再也没有母亲了……”
她没有母亲了。
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就像自己,不也早就已经失去了南风吗!甚至,他连新妇都娶好了,曾经那颗坚定不移的,发过誓要对南风忠贞不二的心,也早随着时光的流转而悄然动摇了。
他缓缓地拍着司马宣华的背,笨拙地安慰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在安慰着自己那颗早已悄然迷失自我的心。
“华儿。”司马衷的声音里带了颤抖,“宣华,你没有了母亲,我也失去了南风,可是,日子却总要朝前过,是不是?华儿,你现在有了一个新母亲,我早查过,她秉性善良,定会善待于你的……”
否则,他并不会娶她。
臣工们送来了那么多的画像,那么多待嫁女子的名录和生平,那么多的皇后备选任务,他却一眼便看中了献容。
“侍祖至孝。”
这是赵王司马伦送上来的关于献容的资料,不过寥寥四字,却已将她的前半生完完全全地概括了。
其他的闺秀们,大抵,司马衷都是见过的。虽算不上是知之甚详,却也能算得上是**不离十了。
那些闺秀们,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庶女,上不得台面,便是洛阳城中的贵女们,平日行事不是恶毒,便是锱铢必较地与人争长论短。
唯有献容不一样。
她出身大家,又是嫡长女,虽也是被千娇万宠地长大,但难能可贵的是,她是在泰山本枝的养成,又羊瑾亲自教养的——
那羊瑾,在朝中素来铁面无私,又刚正不阿的。若不是因他担心羊瑾这性子惹了司马伦的眼,从而导致灭灭族之祸,也不会随意地找一个理由,将羊瑾放逐了。
更不会这么多年来都将羊玄之只挂在一个虚职上。
羊瑾那人,为人端方,想来,他亲自教养的嫡长孙女,品性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才是。司马衷之所以聘了献容为后,看中的,正是因那四个字:侍祖至孝。
她对自己的祖父祖母都如此孝顺,想来,也不会苛待自己唯一的女儿才是。
不由自主地,司马衷将两只手一齐伸了出来。一只手,紧紧地将献容抱着,另一只手,却是将宣华紧紧地揽入了怀中。
昏黄的光线从窗棂的缝隙处照了进来,洒下了满室的金黄,也为这屋子里三个紧紧倚靠着的人身上添上了这一日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温。
他们三人,一人感怀往事,一人人事不知,一人伤心欲绝。
但这时,他们却如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一样,紧紧地倚靠在一处,将所有的心思和算计都抛之脑后,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时光在这一刻被拉得老长,但比往日里却似多了几分温馨的模样。
门外,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试探着:“陛下,汤药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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