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从清晨到日暮,又从夜晚到了白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那种失去一切的痛苦中睡着了。
睡梦里,仍是不安稳的。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见到了阔别多日的阿兄。
阿兄的年纪似乎比她上一日见他时要年轻许多。那些不知何时悄然爬上眼角的皱纹,他满面的风霜,和眼里深藏的算计和沧桑,在梦里,忽地都消失不见了——
一如献容初次见到阿兄时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文士服,眉梢眼角都挂着将将长成的大男孩所特有的青涩,在那个烟雨蒙蒙的江南里,他的眼里和江南那条小道上的青石板一样,都带着淡淡的湿迹和一层薄雾。
献容被茂叔用尽了全身力气的一巴掌拍在了地上,她狼狈的趴着,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她的眼前,全是四处飞舞着的金星。
就是在那时候,一双青色的皂靴撞入了自己的眼底。她顺着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一点一点的向上望去,于蒙蒙的烟雨中,她看见了穿着青衫的阿兄,那么年轻和稚嫩。
阿兄皱着眉,像是十分不耐烦的模样,见献容望他,便低了头:“丑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她还记得自己那时答的什么:“我?我不知道……”
阿兄似乎忽然对他起了兴致,用手中的扇柄支扇子将她的头托了起来。看清她的模样时,阿兄似乎有些意外:“你可愿跟着我?”
画面一转,是她住进读书台,阿兄请了人教她习字,教她所有该学的,不该学的。
阿兄似乎极为神秘,他整日都很忙,在读书台来去匆匆,献容每一次见他,都是一副十分匆忙的模样。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献容开始习惯在读书台中静静地候着他。有时,他不来,她便在读书台中候他一夜,但这些事,或许此生阿兄也不会知道了。
再后来,阿兄面上的表情便越来越沉重了。献容心思敏感,自然能看出他眼底掩藏的隐约戾气。她想,她一定要想办法帮助阿兄解决他的困难才是,可是,阿兄却每次都避重就轻地不提。
直到那一夜。
那夜,下着磅礴的雨,于雨滴声声地打在芭蕉夜中,献容只觉得心中十分不耐。她始终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但她摸不到头绪。
画面又是一转,是阿兄眉头深锁地望着她,终于向她坦白:“阿容,我救了你一命,也养了你许多时日,如今阿兄有难,只想求你帮阿兄一把,你可愿意?”
他的目光中,满是痛苦和哀求。献容本就十分心疼他最近的辛劳,自是不会拒绝阿兄所有的请求。
献容蹙着眉,眼角上,一滴泪水悄悄地滑过,流入了鬓角中,很快地消失不见了。唯独面上一点隐约的湿迹,仍能看出她的痛苦和不安。
有人静悄悄地坐在献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沉默地看着她,有心想要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但手却一直悬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
好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你们好生地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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