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刚开了一整天的会,跟坐牢一样难受。
他身材肥大,会议室的座位很拥挤,幸亏两边都是女同事,状况能稍微好受一些。但右手边女人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呛得他晕头转向。
昨晚的酒劲还没完全消去,一打嗝都是难闻的气味。脸庞酥麻,按下去就是一只小坑,半天才能恢复原状。
头发很油,板结成一整块,紧贴在头皮上,锃亮发光;有些痒,但他不敢挠,那样会更难受。
他的双手至少有五种气味:浓重的烟油味、刺鼻的脑油味、氤氲的酒气、隐约可辩的羊肉的膻味,还有就是干巴巴的死皮本来的味道
——真tm难闻啊!
他很嫌弃那双手,头疼。
困得睁不开眼,他知道自己是每睡必呼,只得时刻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睡着,千万不要睡着”,但这种心理暗示一点用也没有,甚至有相反的作用:他好像只听到了“睡着,睡着”两个词,然后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暗暗心惊。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位女同事,发现她们也兀自在伪装着打着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禁暗自庆幸:“看来自己没打呼噜,不然丢人可要丢大发了。”
他用力地拧了拧自己的大腿根部,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拿起签字笔,在面前的工作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两个名字:
陆正刚,韩要童。
思绪就开始飘忽起来了,宛如灵魂出窍般,不觉进入了幻境……
……
庙山中学是每两个星期一休,可以回家歇息整两天。
周五下午下课后回家,周日晚自习前回到学校正常上晚自习。
陆峻岭骑着借来的“野马”牌摩托车,将陆正刚和一大包脏衣服接回了家。
陆正刚的妈妈早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等着他:
辣子鸡、鲫鱼汤、黄豆芽炖五花肉和老虎菜,都是陆正刚最爱吃的。
她炒的辣子鸡独具风味,花椒、荤香和辣椒放得特别多。往往吃完一顿饭,陆正刚面前的桌子上花椒和荤香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辣椒要放两种,一种是红色的干辣椒,用于炸出香味;一种是青色的鲜辣椒,用于提升菜色和口感。这两种辣椒他都爱吃,吃完便会发出一身汗来,浑身轻松。
鲫鱼汤是浓浓的乳白色,不仅味道鲜美,而且营养丰富。
所谓“老虎菜”,是指用鲜辣椒、香菜、大葱、蒜瓣儿等剁碎了生拌的凉菜,卷进一张大饼里,大口咀嚼,那叫一个得劲!
陆峻岭让陆正刚从院子里压水井旁的水桶里拿来一瓶啤酒,他用牙齿咬开瓶盖,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那时像陆正刚家这样的普通家庭里都没有冰箱,像啤酒、西瓜之类的,都是放在水桶里用刚压上来的深井水冰镇,那清冽的井水似乎能沁到啤酒和西瓜里。
一家人分坐在桌子的东西南北四面,不多不少,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吃完了饭,陆正刚便趴在桌上写起了作业。
他一方面是想在父母面前表现出积极用功的样子,另一方面是计划今晚把为数不多的作业尽快写完,明天骑着自行车去庙山镇弯弯地村找韩要童玩。
带上答应过韩要童要借给她看的有趣的世界名著,比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家》等,背上鼓鼓囊囊的书包,对父母就说去找同学一起学习、做题,料想父母不会阻拦。
现在表现的越上进,明天放行他的可能性就越大。
所以,他硬着头皮、不吱不声地学习到了晚上11点多,最后在贺春芹的反复催促下,这才磨磨蹭蹭地收拾起作业本洗漱睡觉,表现出很焦虑的样子,嘴上并念叨着:
“有几道奥数题,我明天得去找同学一起研究、探讨一下。
“自己想不明白,怕是晚上睡不着觉。”
陆峻岭正躺在沙发上,看着种猪养殖技术相关的书,闻言安慰道:“别着急,明天再跟同学交流商量,集思广益。”
陆正刚暗暗窃喜,心道:“这事稳了。”
翌日,陆正刚起了个大早,背上书包,夹上自行车便出了门,开心得像破笼而出的小鸟。
陆峻岭望着他求知若渴的样子,不禁暗喜:“瞧这爱学习的样子,真让人省心啊!”
陆正刚热火朝天地骑了一个小时十多分钟,硌得屁股生疼,两腿发抖,全身上下黏糊糊的,这才到了韩要童家的巷子口。
他在巷口沉思了片刻,决定曲线救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先去石岩家。
好巧不巧,石岩正端着刷牙的杯子来到家门口的小水沟旁,蹲着刷牙。
他见到陆正刚推着自行车,满头大汗,背着书包,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牙刷到一半,便漱了漱口,笑道:“你好早啊!”
“现在几点了?”陆正刚问道。
石岩吐出嘴里的水,笑道:“八点左右吧。”
那确实挺早的了!
“先家里来,一块儿吃个早饭”,石岩盛情邀请道。
“不了,我吃过了”,陆正刚轻声回复道,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韩要童家的两扇黑木大门。
“她起床了吗?”陆正刚神神秘秘地问道。
“肯定起了,她平时起床很早的”,石岩笑道。
“家里有大人吗?她的爷爷奶奶这会儿在家吗?”陆下川接着问道。
“大概率不在,你等等,我去看看”,石岩说着,手里捏着刷牙杯子和牙刷,晃晃悠悠地朝韩要童家走去。
石岩轻轻推开了大门,见韩要童正在弯腰打扫着院子,便笑道:“韩爷爷和韩奶奶都在家吗?”
韩要童直起腰来,捋了捋头发,回道:“爷爷去烧澡堂子了,奶奶去集市卖菜了,咋啦?问这干嘛?有什么事?”
石岩鬼魅一笑,道:“有人来找你,让我先来刺探军情。”
“谁?”韩要童拿起笤帚,走上前来,好奇地张望。
石岩朝身后一挥手,刷牙杯子里面残留的水滴撒到了他的额头上,一阵冰凉。
韩要童歪着头,朝着石岩挥手的方向看去,却见陆正刚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快步地向自己家门口走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迅速地左顾右盼,前前后后地看了一圈,发现巷子里除了他三人,再没有别人,便讶异地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石岩写作业,前天晚上说好的”,陆正刚摸着额头,略显慌张地说道。
韩要童狐疑地看向了石岩。
石岩赶忙打圆场道:“哦,是!不过……嗯,其实……”
说着说着,他不禁笑了起来。
“你又有什么坏心思?”韩要童躲在门口,伸出头来,警惕地看向陆正刚。
“我……”陆正刚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石岩淡淡地笑道。
“别!”,韩要童轻声喝止,秀眉微蹙。
石岩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不邀请我到你家先坐坐吗?”陆正刚将自行车往前推了两步,坏笑道。
“想得美!”,韩要童羞涩地说道,一股红潮涌上脸蛋:“家里大人都不在,让人看见说闲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额,这有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陆正刚颇难为情地说道:“咱俩是同学,找你来一起写作业,很合情合理吧?”
石岩附和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平时晚自习也没见你写过作业,合理个屁”韩要童抿着嘴、憋着笑,娇嗔道。
“这……我都大老远的来了,出了一身汗,你这不是待客之道吧?”陆正刚央求道。
“说了不方便”,韩要童坚持道。
“那——石岩能进你家吗?”陆正刚纠缠道。
“他当然能,我们是发小”,韩要童回道。
“我和石岩一样,都是你的同班同学呢,而且还是你的班长加同桌呢”,陆正刚不屑地说道。
“你别在这胡搅蛮缠了,待会儿让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你赶紧回家吧!”韩要童着急道:“我要关门了!”
话音未落,她闪进门里,将两扇黑木门合上,似乎还有插门栓的声音。
“这……”
陆正刚和石岩两人面面相觑。
陆正刚呆呆地望着紧闭的黑木门,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口气,悻悻地骑上自行车,依依不舍地离去。
……
陆正刚失望地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突然间他觉得,脚蹬仿佛有千斤重,饶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像也无法让它转开圈。
车把也难以握住,左右地抖动。
心头的热情被浇灭了,好像身体被掏空;
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听之任之地骑着,没骑出多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陆正刚
“陆正刚”
听起来像是韩要童的声音。
“陆正刚!”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分明。
卧槽,还真是韩要童,她怎么骑着自行车追上来了?!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心头的火苗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韩要童在他身边停下了车子,气喘吁吁地说道:“喊了你这么多声,听不见吗?”
陆正刚呆呆地回复道:“刚听到,我就下了车子啊。喊了很多声吗?”
“喊得我嗓子都快冒烟了”,韩要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走吧,跟我回家。”
“啊?”陆正刚一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多年以后,回忆至此,韩要童是这样说的: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女孩子要洁身自好,要矜持稳重,要通情达理: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做过什么荒唐的事,惹人非议,我甚至极少跟男同学说话;把你拒之门外,是本能的反应,大人不在家,让你进门,总是瓜田李下、百口莫辩的事;
“你的到来,把我的心思扰乱了;
“我看了看时间,还有6分钟才到8点,想起你的满头大汗,胸前塌了一片,我想你肯定是费劲巴拉地骑了很远的路,我就这样把你撵走,就很不‘通情达理’了;
“何况相处半个月下来,我认定你不是坏人,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最多是做事鲁莽,冲动,考虑的不多,有点愣头青;
“我心里不忍,骑上自行车就去追你了。
“追你的路上,我心情如释重负,感到无比的畅快;同时隐隐还有些担心,我怕你盛怒之下骑得太快或者我骑得太慢,撵不上你;
“其实,当时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同样也很想见你。”
……
陆正刚和韩要童两人骑着自行车大摇大摆地穿行过村里的数条马路和巷子,遇到相熟的人,韩要童还会自然而热情地打招呼,好像陆正刚并不在身边一样。
待走到家门口,面对着那两扇黑木门,韩要童还是犹豫了片刻,然后像作出了某种严肃的决定,猛得一把推开了两扇大门,将院子完全暴露在陆正刚的视野内。
……
韩要童后来说,在她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便彻底向陆正刚敞开了心扉。
对于一个13岁的小女孩儿来说,将贫穷破落的家,展现给一个认识只有半个月的男孩子,并不容易。
她要克服好几层心理障碍,同时也做好了面对或有的疾风暴雨的准备。
对,我家很穷,很破,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都在这儿了。
……
三间瓦房,坐北朝南,屋顶中央瓦片稍微下凹;房前屋檐下挂着几串大蒜、辣椒和玉米,同时还有黑乎乎的一团东西,看起来像焯过水的豆角。
天井是用红砖铺就,只有堂屋门西侧有两米见方的一小片儿水泥地面。
压水井旁一大一小两个圆盆,里面均泡着衣服:大铁盆里泡着她的校服,另有几件深色的外套、裤子等;小塑料盆里则泡着贴身衣物,其中一件正是前段时间陆正刚买来送她的粉红色内裤。
另有一只红色水桶,里面漂着几双袜子,洗衣粉的白色泡沫爬上了水桶的顶端边缘。
西南角有一棵无花果树,树下落了许多烂果子,不少苍蝇和蚊虫围着他们漫天飞舞。
树东边是几块菜地,陆正刚认得有小白菜、茴香苗、蒜苗和香菜。
树北边则是一片牛棚,一大一小两只奶牛静静地站在棚子下面,悠闲地甩着尾巴,驱赶着蚊虫。
牛棚北侧是一道小巷子,按照经验推测,应该是厕所的所在。
入门左手边是一间小门楼,面积不大,陆正刚扫了一眼,看到了土灶台和案板,好像还堆放着不少木材,黑黢黢的一片。
正屋东侧有间草棚子,里面堆满了麦秆、玉米杆,应该就是奶牛的草料。
韩要童引导着陆正刚进得堂屋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房屋正中的一张毛主席像,纸张泛黄,似乎有些年头了;其次,是在地面上堆放着的如小山一样的一口袋一口袋的大蒜。
墙面泛黄,多处脱落,变成了灰黑色。一道道灰色的水印像人体发散的血管,边缘发霉——许是房屋漏水所致。
条几、饭桌,甚至暖瓶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屋内有股淡淡的潮气和发霉的味道。
“呵呵,我家里比较破旧……”韩要童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有种难为情。
“来西间坐吧,我住在西间屋”,韩要童招呼道。
陆正刚跟在韩要童的身后,掀起纱帘走进西间屋。
一张木板床,挂着浅蓝色的蚊帐,一条乳白色的毛巾被,塞满了稻糠的枕头,枕边堆放着几本课本,都一丝不苟地包好着书皮。
床的北侧,是一张高低柜,柜面是一面干干净净的镜子,柜子肩头有个旧木箱子,里面应该放着李雪燕的衣物。
床头的东侧,是一张写字台,台面上扣着一块大玻璃,玻璃下面压着一些老照片,黑白的照片居多,证明着年份的久远。
写字台上堆放着一些书,都是课本和习题册;有一盏小小的台灯,歪着脖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亮。
房屋的北部则堆放着些杂物,如铁锨、铁锹、钢叉、木锨等农具;有个大粮囤,堆满了小麦,粮囤周围洒落着一些麦粒。
有几个大口袋里装着大豆、玉米。
房间的西北角堆放着一些地瓜和地瓜干、晒的干豆角、干辣椒等。
有几个酒坛子一样的陶罐,韩要童介绍说,里面装着她自己腌制的辣椒酱、萝卜片子、白菜帮子等。
另有三个干净一些的装面的口袋,白色的是面粉,黄色的是玉米面,黄绿色的是豆面。
韩要童说,她不爱喝玉米糊糊,颗粒挺大,有点拉嗓子;她却很爱喝豆面的面条,放点香菜在锅里,芳香扑鼻,美味无比,只是擀起面来,相当费劲,她极少做。
木质的房梁上,胡乱搭扯着一些电线,有好几处蛛网,清晰可见。
韩要童笑着说道:“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陆正刚抖了抖鼻子,闻了闻,轻声道:“好像是有。”
“哈哈,没闻过吧?那是陈年老鼠屎的味道”,韩要童爽朗地笑道。
“老鼠屎?”陆正刚下意识地回复道。
“是啊,我前天晚上还看到两只特别大的老鼠蹲在房梁上,叽叽喳喳的叫,吓了我一跳”,韩要童红着脸蛋儿笑道:“半夜经常能听到老鼠啃东西和跑动的声音。
“不过,我都习惯啦!”
“你先坐”,韩要童拉过写字台前的一张木椅,招呼道:“我去看看饭锅,熬着大米粥呢。”
……
不一会儿,韩要童走进屋里来,手里多了一条刚在清水中淘洗过的毛巾:
“给,擦擦汗吧,瞧你,热得跟个水兔子似的。
“家里没有新毛巾,这块儿是我用的,你如果不嫌弃,就擦擦汗。
“或者到院子里站上一会儿,吹吹风,自然风干也可以,哈哈……”
韩要童爽朗地笑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陆正刚微笑着接过毛巾,擦起脸、脖子和手臂来,那条毛巾立时吸满了汗水,变得水汪汪的了。
“给我”,韩要童站在一旁看着,笑道。
陆正刚听话地递了过去。
韩要童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又走了进来,嫌弃地问道:“你几天没洗澡了?为什么拧出来的水都是灰色的?”
“给,再擦擦”,她将毛巾搭在陆正刚的手臂上,说道。
陆正刚拿起毛巾,发现被淘洗干净了,颇为歉意,笑道:“也没几天,都把你的毛巾蘸脏了。”
“嗨,我等会儿一盆水洗出来就是了”,韩要童不以为意,笑道:“好好擦擦耳朵后面,亮晶晶的泛着光呢,都是盐粒子。”
陆正刚温驯地轻轻擦着耳朵后面。
韩要童走上前来,弯下腰,盯着看着,突然笑道:“妈耶,真都搓出泥了,你可真脏啊!”
陆正刚闻言,颇难为情,笑道:“失礼,失礼。”
韩要童撇着嘴,白了他一眼,随即笑道:“出来吃饭吧,你没吃早饭吧?”
陆正刚没回答,跟在韩要童的身后,走出了屋子。
“把门口的大椅子搬过来”,韩要童指了指堂屋门口东侧的一张白色的大椅子说道。
陆正刚听话地走过去,搬在手里,站在锅屋门口,吃吃地望着正在盛粥的韩要童。
韩要童见他搬着椅子,呆呆地站着,不禁笑道:“你搬着它站在那干嘛?放到院子里呀。”
他于是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放下了椅子。
韩要童端过来一碗白粥,放到椅子上。发现椅子有点晃动,便在天井里找来一小块儿瓦片,塞到了椅子的一只腿儿下面,椅子登时稳固了。
接着,她先后端来一碗白粥,几张冒着热气的烙馍馍,两个鸡蛋和一盘萝卜条咸菜,拉来了两个小凳子,招呼陆正刚坐下,笑道:“我们家没什么好吃的,你就将就将就吧,这个鸡蛋我放进蒸锅不久,也不知道熟没熟。”
她嘴里念叨着,一边剥起了一个鸡蛋。
剥好后,她轻轻按了按鸡蛋白,递给陆正刚,笑道:“蒸得时间太短了,松松软软的,里面的鸡蛋黄指定没熟,你吃的时候用烙馍馍接着点,别流掉了,可惜。”
陆正刚咬了一口,果不其然,那鸡蛋黄黄莹莹的全是液体状,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这都没熟,能吃吗?”
“当然能啦!生鸡蛋都能吃,这种反而更有营养”,韩要童回复道。
“你就瞎掰吧”,陆正刚说着,将那颗鸡蛋一团扔到了嘴里,表情怪异地嚼了起来。
“这个大米粥好稠啊”,陆正刚用筷子搅了搅粥,说道:“这哪里是稀饭。”
“本来也不是稀饭啊”,韩要童笑着说道:“这叫‘练米饭’,稠糊糊的就着咸菜吃,特别好吃。你试试。”
她说着,夹了一根咸菜,放到了他的碗里。
陆正刚试了试,并没觉得有多好吃。
“大周末的,你不在家老老实实地呆着写作业,跑来这里干什么?难道真的是找石岩一起写作业?”
陆正刚也不再遮掩,羞涩地笑道:“找你玩啊”。
“找我有啥好玩的?”韩要童脱口而出。
“你看,现在不就很有意思嘛?还蹭了一顿饭呢。”
“吃完了饭,你赶紧回去吧,我可没时间跟你一起玩”,韩要童幽幽地吐了一口气,说道:“我等会儿得收拾碗筷,洗衣服,打扫卫生,放牛,呼呼哪有时间陪你玩!”
“等会儿趁没人的时候,你偷偷回家吧,让左邻右舍的看到,影响多不好”,韩要童补充道。
“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陆正刚转着碗口,舔了一圈粥,说道:“君子坦荡荡,身正不怕影子斜。”
韩要童崇拜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什么‘君子坦荡荡’,我好像在电视里听到过,自己可说不出来。”
“平时多读点书吧,姑娘”陆正刚狡黠一笑。
“对了,你爷爷奶奶啥时候能回来?”陆正刚问道。
“奶奶去集市卖菜了,中午头前集市散了就能回来;爷爷白天几乎见不到,他得一直烧锅炉,还有别的事情”,韩要童叹了口气说道,语气中满是对爷爷奶奶的心疼。
陆正刚猜到了韩要童所说的“别的事情”可能是清理村里的公共卫生间。
“你刚才说要去放牛?啥时候呀?”
“得下午了吧,一上午好多事呢。”
“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放过牛呢,肯定特别有意思”,陆正刚兴奋地说道:“去哪里放牛?”
“村西头的西北荒呀!放牛很无聊的,你还是不要去了,让别人看见不好”,韩要童噘着嘴说道。
“吃完了饭,你就回去吧,回头有机会再说吧。”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走了,多不甘心呀!
“再说了,我刚才说的话都白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管别人说什么干嘛!”
“你就别一套一套的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如果不走,我就拿着笤帚把你打出去,你看我敢不敢”,韩要童斜着眼睛瞥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这……”
“那好吧,我明天这个时候还来找你讨吃的”,陆正刚笑道。
“千万别!我今天是觉得你大老远的来了,不搭理你,怪对不起你的。我早知道你要来,肯定会阻止你的。你明天千万别来,到时候我不让你进门,你可不要怪我冷面无情”,韩要童警告道。
“这……行吧,明天再说吧。”
“没啥好说的,今天我让你进来,如果爷爷奶奶知道了,说不定会打我一顿,你可千万别再没事找事了。”
吃完了饭,韩要童熟练地收拾着碗筷;陆正刚则在院子里随意逛达。
“你快回去吧!”韩要童终于还是下了逐客令,目光冷冷地投向他。
陆正刚无奈,不想让韩要童难做,只好从书包里掏出了几本名著,说道:“这几本名著挺好看的,给你拿过来了。”
韩要童伸手接过,掂了掂,发愁道:“这么厚厚的一本,啥时候能读完呀?你都看过了?”
陆正刚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说快也很快,不过,你还是先把作业都先写完了再读吧,还是常规的课业重要。”
“读这些有用吗?”
“当然有用,你总说我说话一套一套的,都是从这里面学的,对提高语文成绩好处多得很,真的,不骗你。”
……
……
“正刚,正刚……”,一位同事轻轻摇晃着陆正刚的肩膀,试图唤醒他。
陆正刚那时虽眼睛睁得像铜铃,但宛如灵魂出窍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
——从主席台的视角来看,他听得极其认真,认真地令人惊讶。
陆正刚魂魄归位,颇难为情地摇了摇头,笑道:“我听得太入神了,散会了竟然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这么沉迷”,那位同事笑道。
陆正刚站起身来,笑道:“没什么,走,一起去干饭吧。”
两人结伴来到手机存放处,取出了各自的手机,陆正刚颇为期待地打开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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