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贵人不仅认出来了他的脸,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她唤他络绎!
白裳裳心中亦是觉得惊喜,她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络绎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了他。
眼前的络绎,身穿苍色衣袍,乌黑的头发用乌木簪高高的束起,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来。
络绎的皮肤很白皙。
可能是因为他瞳色特殊的原因,络绎就算是被烈日暴晒,皮肤也只会是越晒越白,白裳裳之前见着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乞丐,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来颜色。
而现在他洗干净了脸,便显得格外的白皙清秀。
络绎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比白若裳还小一些。
发梢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清秀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的人畜无害与世无争,那双妖冶而清澈的紫瞳,落在这样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庞上,始终有种异于常人的魅惑。
他就像是一只修炼千年幻化人形的紫瞳猫妖。
妖异而幽静。
猫妖不会出手伤人,只会躲在幽暗的角落里,用这双妖冶而清澈的紫瞳,注视着巷陌里这些过往的人类,然后轻盈地跳上白墙绿瓦,俯瞰天地,默默守护着这个世界。
络绎的唇角和眼眶都带着青紫的伤。
白裳裳看到他脸上伤,心中的惊喜,立刻减淡了几分。
络绎脸上的伤看起来像是新伤,证明现在仍旧有人在欺负他。
白裳裳不想让自己担心的眼神看起来太过明显,免得让络绎脸上难堪,所以白裳裳微微一笑,道:“我来给朋友买把长剑,刚好逛到了这里,你呢?”
络绎温顺地说道:“小人在这里当学徒,想要学一门手艺,赚钱还给贵人。”
那日,络绎和白裳裳分别之后,先去医馆请了大夫给义父治病,又用白裳裳给的金花生买下了一个偏僻的院落居住,络绎想要在临安城扎根,所以把自己洗干净换了身新衣服来到这铁匠铺求学,但铁匠铺的老板看到了络绎的眼睛之后就轰走了他,不肯教他铸剑技艺。
络绎后来用金银买通了铁匠铺老板,他每学一天,就会给铁匠铺老板一两银子。在金银的诱惑之下,铁匠铺老板很快就放弃了立场决定收络绎为徒,倾囊相授教给他铸剑的技艺。
白裳裳闻言,道:“还钱的事情不用着急,我不缺钱。你义父的病好些了吗?我认识一位神医,特别会治病,就是诊金有些古怪,你若是想要救命,我可以帮你引荐引荐……”
络绎受宠若惊,他连忙说道:“劳贵人费心记挂,小人的义父现在已无大碍,谢谢贵人……”
他没有想到,贵人不仅记得他的名字,甚至还记得他病重的义父。
贵人真的是太善良了。
比庙里的菩萨还要善良。
络绎望向白裳裳的紫瞳里,专注而认真。
如同信徒一般,充满了虔诚的感激。
白裳裳闻言,弯了弯眼睛:“没事就好,这里没人欺负你吧?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跟我讲,我来给你撑腰,我是宣德侯府的二小姐,家里的护卫都特别会打架,我让他们来帮你。”
白裳裳最后几句话,故意加大的音量,想要说给铁匠铺里那些对络绎眼神不善的人听。
她看得出,络绎在铁匠铺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络绎的嘴角带着青紫的伤,手背上也有烫伤的痕迹,身形消瘦,走路有些瘸拐。
身负妖瞳,受尽欺辱。
被人打成这样也不愿意离开这里,想必他之前受过的伤痛,比现在还要严重得多,所以他宁愿在这里挨打学习技艺,也不想在外面继续颠沛流离。
络绎这副清秀而狼狈的模样,配上他那双纯净美丽的紫瞳,看起来真是无辜可怜极了。
白裳裳的心中立刻爱心泛滥起来。
她眼中的络绎,就像是一只落难的紫瞳神兽,失去了神力,被贬到凡间,好不容易修成了人形,却被凡间这群刁民欺负得泪眼汪汪,楚楚可怜,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白裳裳下意识便想要替他撑腰。
络绎走南闯北,察言观色,哪里会听不出来贵人这是在替自己撑腰呢?
他心中动容,感慨道:这天底下,为什么会有如此善良的女菩萨?
渡苦渡厄,不求回报。
这污浊肮脏的世界,不配拥有她。
络绎紫色的瞳仁里布满了感激之色,眸光纯粹而专注。
“谢谢贵人,小人在这里一切都好。”
他坚忍不拔沉静如水的样子,格外令人动容。
白裳裳心中充满了怜惜。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总有一天,眼前这位受尽欺辱的紫瞳少年会展翅翱翔,腾云驾雾,将这群刁民踩在脚下,成为大齐当之无愧的护国神兽,他会成为处尊居显独揽大权的左军都督府大都督。
到那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敢嘲笑他的紫瞳,直呼他的名讳。
文武百官,平头百姓,都将会畏惧着他的名字。
白裳裳回过神来,对络绎亲切地说道:“正好我们要买剑,这把剑就由你来打吧。”
齐国的兵权,尽归于皇帝手中。
兵部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
二者无隶属关系,相互制约,他们全都要听命于皇帝。战争爆发之时,先由皇帝颁布征讨诏书。兵部根据旨意颁发调兵命令,五军都督府则派出军队,挂印出征。
遥远的未来,景砚横扫鞑靼,荡平草原,收复苍云十九州的时候,除了部分士兵是他在幽州集结出来的精英,其他士兵都是朝廷从五军都督府调拨过来的士兵。
景砚和络绎,他们一个是声振寰宇的镇国大将军,一个是独揽大权的左军都督府都督。
若是景砚第一把剑是由络绎所造,这名臣之间的羁绊,便就又多了一层,有了彼此之间这种羁绊和牵扯,那么这两位齐国名臣的地位便会更加稳固一些。
白裳裳何乐不为呢?
络绎听到这句话,毕恭毕敬地推辞道:“小人才来铁匠铺十几天,才疏学浅,难堪大任,造出来的长剑恐怕不能让贵人满意,贵人还是请其他人来铸这把剑吧……”
白裳裳却很坚持:“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她想了想,又善解人意地说道:“你若是觉得负担重,我可以买两把长剑,一把你打造的,一把你师父打造的,你觉得怎么样?”
白裳裳的唇畔带着轻柔的笑意,眼波如水,眸中充满了鼓励,静静地看着他。
络绎不想让这样笑意盈盈的眼眸里失去笑意。
他愿意为她的笑容做任何事情。
络绎低声道:“小人愿意。”
白裳裳红唇轻翘:“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们两人都忘记了景砚在旁边。
景砚站在他们身后,眼眸深沉,视线从络绎的脸上,落到白裳裳的脸上。
他再也没有挪开过眼睛。
最后,白裳裳在铁匠铺里定了两把剑,点名要络绎来打造其中一把,要多少钱都不成问题,铁匠铺的掌柜自然是欣喜答应,白裳裳让小桂亲自付了定金,她向络绎挥手告别。
白裳裳坐上马车,和梅兰竹菊景砚他们一起回到了侯府。
下了马车,她直接去了书房。
白裳裳记得,前几天她在书房里瞎翻话本的时候,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本铁器锻造的古书,这本古书正好可以送给络绎。白裳裳打定主意,走到落地书架旁,从上到下仔细地翻找起来。
景砚跟在白裳裳的后面,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书房。
白裳裳没有发现。
书房的窗户没有打开,虽然外面日头正盛,但刺目的阳光却被这层单薄的窗户纸挡去了大半,只余下柔和的余晖洒进这昏暗的书房里。
房门没有关,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悬浮飞舞。
书房中伫立着好几座落地书架,书架的黑沉影子投在地上,显得整个屋子都有些幽暗。
白裳裳正在最里面的书架上翻箱倒柜的找书,一颗心全扑在眼前的书籍上。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暗哑,冷冰冰的声音。
“娇小姐惯常喜欢玩弄人心,这铁匠铺的紫瞳小鬼,是娇小姐新的玩弄对象吗?”
白裳裳一愣。
景砚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
她转过身,却发现景砚竟然就站在她的身后,靠得离她非常的近。
景砚高大的身躯近在咫尺,白裳裳回过身时,鼻尖刚好擦过他胸膛上的布衣,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冷木香,有些温热的气息透过单薄的布衣,传到了白裳裳的脸颊上。
手中的古籍蓦地落到地上。
白裳裳心中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仰过头,嘴里说道:“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吓死我了……”
景砚深黑沉暗的墨眸,紧紧盯着她的脸。
一步一步,无声向她逼近。
白裳裳身形不稳,被迫一步一步后退,最终退无可退,后背贴在冰冷坚硬的书架上,白裳裳心脏狂跳,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她连忙缩起身子向左边躲开,想要逃离这里,但景砚却骤然伸出一条修长有力的铁臂,将白裳裳的去路拦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如同铜墙铁壁的一般。
危险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令白裳裳心跳加快,喘不过气来。
白裳裳蹙起了秀眉,仰起头来,莹白如玉的脸上,气焰动人,有些生气。
“景砚,你做什么?”
这家伙是又吃错药了吗?
景砚低下头,居高临下,漆黑而滚烫的墨眸,紧紧盯着她的脸。
目光如炬,眸沉似海。
他清冷的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黑的眼眸却在昏暗的书房角落里,熠熠生辉。
炙热的视线,炽人的眸光,滚烫得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燃烧殆尽。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语气沙哑。
“你不许玩弄别人,你只可以玩弄我的心。”
白裳裳:“……”
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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