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没被卖进金凤山庄前,也和母亲生活在这样的小村庄里,种着几亩薄田,母亲织布养鸡,教他认字,教他道理,日子过得很贫穷,但是很快乐。后来世道不好,村庄遭遇了山贼洗劫,母亲遇害了,他在路边哭泣的时候,遇到了谢缺,谢缺杀了山贼,他感激涕零,自愿跟谢缺回了修仙界成为弟子,没想到,他被简单教导了些日子,就卖进了金凤山庄。
很多年后,他才从金斐轫口中得知,是谢缺看上了他的容貌和资质,故意引来山贼……
那时候谢缺已死,他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子皓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哭,他听懂了神君的警告,不敢寻死觅活,必须好好熬过十年。
可是,他好害怕,不敢离开这个屋子,更不敢去碰触外面的世界,该怎么做?
忽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询问:“你家有剪刀吗?借我用用。”
白子皓偷偷从门缝里看了看,发现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长得很漂亮,穿着碎花的裙子,梳着两条长辫,鬓边斜插着一朵粉色的海棠花,浑身都是蓬勃的朝气。
女孩见门内没有回音,又敲了两下:“新来的邻居,你在家吗?”
白子皓立刻缩了回去,然后摸了摸烙在锁骨处的道侣印,心慌意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有夫君的人,要恪守礼节,在没有侍从陪伴的情况下,不能随便见外人,尤其是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他曾经被女孩子求助,帮忙做了些事,然后女孩子送他绣了鸳鸯的荷包,金斐轫看见后很不高兴,骂他不知廉耻,乱送秋波,在男人身下叫得又贱又浪的身体,还有脸勾引女人……
他被骂得抬不起头,乖乖跪下认错。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后,他学会了安分守己,乖乖呆在金斐轫身边,做个漂亮的人偶,目不斜视,不乱说话,免得招蜂引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他是该开门还是不该开门?
白子皓犹豫了很久。
门外的女孩敲了半天,见没回应,便离开了。
白子皓松了口气,然后发现了更加棘手的事情,他修为还没到金丹,不能完全辟谷,平时他都是服用辟谷丹和灵谷仙果……如今,神君自然不会给他这个阶下囚准备什么好东西,他得自己做饭,可是厨房在院子里,柴火和食物也在院子里,如果不离开屋子,便要饿肚子……
他在屋子里翻了许久,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一盒不知名的桂花糕,闻了闻,似乎很新鲜。
桂花糕做得很漂亮,染得五颜六色的,还雕刻出精美的图案,看着很有食欲,但味道古怪,一言难尽……
白子皓一边吃一边哭,眼泪混着难吃的桂花糕,变得更难吃了……
窗外传来了朗朗读书声,是个学堂,五六个孩子跟着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很认真地读《道德经》。白子皓靠着窗,听了很久,渐渐止了眼泪。
黄昏日落,学童放课,屋外再次喧哗起来,邻居家的男人似乎回来了,女人上前迎接,叽叽喳喳,中间还穿插着邻居串门,每个人的嗓门都很洪亮,穿透墙壁,直接灌入白子皓的耳里,白子皓实在无事可做,听了半晌,大约明白隔壁住着俩兄妹,哥哥和嫂子都是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家里颇富裕,有几十亩地,哥哥经常去城里做生意,嫂子怀了七个月身孕,性格温柔,很少出门。妹妹是昨天上门借剪刀的小姑娘,性格很活泼,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包括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几朵,绣庄的金丝布很漂亮,吴家的狗生了崽子,陈家的鸡没有下蛋……
平凡琐碎的农家生活,让白子皓想起了最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夜里,凉爽的晚风吹过窗缝,带来阵阵梨花香,青蛙在河边叫个不停,白子皓尝试着打开窗户,他看见了满天繁星,比任何的夜明珠都漂亮……
白子皓趴在窗台上,看了许久星星,然后出门把柴火和水缸弄好,整理厨房,简单做了些食物,准备回房时,忽然听到树上有人叫他。
他回头看去,发现是隔壁家的小姑娘坐在梨树上,梳着简单的双丫髻,穿着五色绣花裙,笑意盈盈地托着腮,翘着脚,很可爱地朝他挥手:“喂——”
白子皓想了想,觉得自己很可笑,这里不是金凤山庄,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小女孩脸皮薄,总是拒绝会很失礼。何况人家年纪小,思无邪,是他心思不正,想了不该想的东西。
于是,他鼓起勇气,客客气气地回礼。
女孩立刻笑意盈盈地跳下树,自来熟地问:“我叫孔慕华,你可以叫我华儿。漂亮的大哥哥,你叫什么?”
白子皓礼貌地回答了自己名字。
孔慕华笑得眉眼弯弯:“我便叫你子皓哥哥了。”
白子皓不知道怎么拒绝这样的热情。
“咱们是邻居,要互帮互助,”孔慕华便当他默认了,祈求道,“子皓哥哥,我可以经常找你玩吗?大家都嫌我性格古怪,嫌我造作,嫉妒我漂亮,他们都不理我,欺负我,我好寂寞啊,子皓哥哥,你和我做朋友好吗?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
他说自己被嫌弃的时候,表情非常可怜,仿佛被拒绝了便会哭出来。
白子皓看得心软,撑不住哀求,莫名其妙便答应了。
夜色下,孔慕华笑得快乐极了,漂亮的裙摆摇啊摇,就好像想打开尾巴转两圈的小孔雀。
很多年后……白子皓浑身酸软地躺在床上,回忆起这个夜晚的初遇。
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为什么会对厚脸皮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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