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奏名制度一出,虽说中选者全凭朝廷决断,却定然会带起一股‘死读书到底、不务劳作’的坏风气。
而这些年迈不堪、才学寻常的士人,即便靠特奏名中选,大多也已无法为国家效力。
碍于自身人微言轻,陆辞虽早不看好财务方面,仍是想方设法地通过在计省任职的友人获取些许的基础数据,再自己进行梳理。
看着那只是勉强持平、还隐约朝下跌的各地钱粮数目,瞬间让贯来节俭的赵祯心里发凉,也彻底打消了那点柔肠。
大宋纵然是一片在世人眼中最为富庶的渥壤,却既要向辽支付岁币、向依附的势力送出赏赐、接连不断的天灾**,长达两年多的战事……无一不让国库越发吃紧,入不敷出。
得亏对夏国这一仗大获全胜,接下来在与吐蕃瓜分战果,才能弥补部分损失。
“就这一万七千人力,还没包括那些未得差遣的守选士人。”陆辞摇头道:“他们官阶虽大多不高,俸禄不厚,但累计起来,也庞大得不可忽视。然而京中虽是官满为患,每当官家想多派一些官员往地处偏远、气候煞人,民风彪悍的广南路等路任职时,但凡是家中稍宽裕些的,大多都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宁可继续在京中赋闲等待,等着抢夺一个不知何时会空出来的好差使,也不肯冒险离京——在那山高皇帝远的险恶地方,不仅性命难保,还卖力不讨好,不知何时才可重新回京。
如此循环,就逐渐形成了朝中冗员严重,而边远各路反倒缺官的尴尬局面。
柳七脸色严峻,越听越觉惊心,此时忍不住问道:“摅羽可有妙策?”
“对此顽疾,自当用猛药、下狠手。”陆辞淡淡道:“先来个杀鸡儆猴。”
“谁?”柳七下意识问道。
陆辞不言不语,只把手里另一封案卷往前一推。
柳七定睛一看,原来被好友盯上的那只倒霉的‘鸡’,不是别人,正是夏竦。
他隐约感到有些奇怪,探究道:“我极少见你深恶他人。”
除了王钦若与韩中丞,就连始终针锋相对的丁谓所受厌恶的程度,在陆辞的心目中,恐怕都赶不上夏竦。
柳七不免感到费解。
不过,众所周知的是那夏竦虽诗文做得颇妙,但在士林之中,名声却一直不佳——他那构陷同僚、且一旦出手、就非要赶尽杀绝的手段,自是主要原因。
柳七最瞧不上他的地方,则是作为被收养的孤儿的夏竦,在其养父对辽军作战时夜战殉国后,却未能得其养父半分血性骨气,先前被陛下派去出使契丹时,上表言:“父殁王事,身丁母忧。义不戴天,难下穹庐之拜;礼当枕块,忍闻夷乐之声”而坚持推辞不去。
即便此表称得上四六对偶精绝,得人赏析夸赞,也难以掩盖他贪生怕死的本质。
亦难免让人想起,当年靠养父殉职的抚恤,才得了三班差使这一武职的他,是如何拦住宰相李沆的座驾,靠诗集打动对方,于是由武转文,终得丹阳县主簿一职的。
相比起愿弃文从武的张亢、镇边多年、更出使吐蕃多次、一手促成宋蕃联盟的陆辞,都要差太远了。
作为陆辞要拿来开刀的对象,‘泣而拒出使契丹’的这条理由虽是明摆着的,但柳七终究察觉出几分微妙来。
陆辞并未明言缘由,而是陷入了沉思。
夏竦能在当年冠冕堂皇地拒绝出使契丹后,还一路加官进爵,顺风顺水,凭借的自然不是他那些个平平无奇的政绩,也不只是擅书骈俪文章。
真正令他受用无穷的,当属曾任太子太傅的那一年。
赵祯宅心仁厚,素念旧情,除了最为偏爱‘小夫子’陆辞外,对曾经的几位授业恩师,也始终恭敬有加,频频招抚。
自他登极的那日起,夏竦即升任户部郎中,之后更历任寿州、安州和洪州知州。
正因有着这层关系,夏竦才是整顿风气时,最好下刀的人选:若向来温和谦逊、善体谅臣下的天子,这回连昔日老师都下手惩治了,可见心意坚决。
如此一来,那些个只敢观望的寻常选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而最难的一点也在于此——要说服心肠软的小皇帝严惩曾经的夫子,难度可想而知了。
想了一宿后,陆辞在第二天夜里带上狄青,却是登门拜访王曾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消息确认过了,是真的。
不能改变正史人物的性向,不过演义的可以,所以项羽那篇应该还是可以写的,改成《西汉演义》里的项羽x《三国演义》中的吕布大概就可以了。
不过这新限制还是相当毁心情的,可能会在这篇完结后,先写个现代中短篇练练手,再去研究《西汉演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