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自己正虚弱地跟李家人僵持着的时候,他最为真心佩服的陆兄,就只隔着一堵薄薄的墙,骑着懒洋洋肯地上砖块缝隙里长出的寥寥几根草叶的老驴上,在一隐秘处听这壁脚听得正乐呢。
别说是捉婿这方面无往不利,堪称大名鼎鼎的李家了,在陆辞刚搬来的那几个月里,可是遭过各种富户的围追堵截、穷追猛打,还不乏大户砸下重金利诱,只为捉他去做女婿。
直到后来初露麟角,那些人精才少了这类举动,一年之后,更是彻底没有了。
等欣赏够了李说的狼狈,陆辞才慢吞吞地踱驴饶边,亲自叩响了门,道明了来意。
“哎呀,竟然是陆郎君之友,还早已约好了去游山!”李元德一脸诧异,睁眼说瞎话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留这位朱郎君用午膳了!”
陆辞当然不会夺走对方自己端来的台阶,甚至表现得颇为惋惜,好似真信了一般:“当然不怪李老丈。朱弟惯来勤劳苦学,怕是用功太狠,才将相约之事忘了罢。”
有陆辞亲自出面,自然不在话下。
在跟李元德一番客气后,他就轻轻松松地把筋疲力尽的朱说给接走了。
朱说一夜并未吃喝睡觉,又拼命思索脱身之法,理论也好,动强也罢,都未能成功,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对救世主一般的陆辞千恩万谢后,不知不觉地就趴倒在驴背上睡着了。
陆辞挑眉一笑,也不吵醒他,只多走几步先去钟家,让他那力气大的御用苦力钟元把人搬下来,运进房里。
经过这场风波的朱说,并不知自己其实给陆辞带去不少欢乐,只知自己愚蠢地未听陆兄好心劝告,结果差点被强行订下婚事,还再次劳烦了陆兄,不由臊得满脸通红。
在剩下的几天假期里痛定思痛,他除去香水行外,堪称足不出户,只专心苦读。
闲暇时候,还作了一首上百字的诗篇,名曰《记与陆兄元宵夜游》,以记下同密友兼学兄同游那如梦似幻的丽景的喜悦。
陆辞这几天也丝毫未闲着。他用了一天时间,走访了街坊邻居,一下敲定了凿井之事;然后将自来水的制法以题壁诗的方式,趁夜写在了城外游人颇多的一处亭台里;再又敲定了几件琐事……
就在钟元眼里只是一晃而过的这个短暂假期里,陆辞已把搬家后要忙的事务,给顺顺利利地解决一空了。
尽管买了老驴作日常代步之用,但一考虑到山路颇为崎岖,足是走习惯了,骑着驴却未必,许会出现什么驴死人亡的惨剧……
陆辞便果断放弃了去学院时也骑上它的想法。
为避免跟杨小娘子碰面,陆辞通常会早出发一些,这日自然也不例外。
朱说早早就收拾好了,乖巧地在门前等他;钟元照样赖床不起,被钟母狠狠踹了起来,勉强拾掇几下跟上;陆辞则是一如既往的容光焕发,带着让钟元又爱又烦的礼貌微笑,与沿路遇见的人一一简单问好。
三人一道走,不自觉就比往常要快上些许,去到学院时,距离开始上课还早,陆辞便在将学具放好后,陪闲不住的钟元去院子里走了几步。
朱说不知不觉地已习惯了黏在陆辞身边,此时自然也跟了上去。
才走了几步,三人就被恰巧出来倒茶渣的杨夫子看到了。
杨夫子眼前一亮,冲陆辞一边招手,一边亲昵地唤道:“陆郎啊,快来我这一下。”
陆辞一愣,下意识地应了,正要动身,就听钟元压低了声音幸灾乐祸道:“怕是要旧事重提喽。陆郎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陆辞微眯了眼,见朱说表情虽是不赞同,可眼底却掠过几抹好奇后,就毫不客气地将人拉下了水:“钟郎有所不知,真有艳福的,可不是区区在下,而是朱弟。”
轻飘飘地撇下这一句后,陆辞就跟着杨夫子进屋去了。
杨夫子搓着冷得发僵的手,连汤婆子都顾不得换热水,就一阵翻箱倒柜,很快把一卷纸给拿了出来,很是骄傲地递给了陆辞。
“这东西可是我这几日访旧友时得来的,不说十分可靠,总也得有个五分。”杨夫子一脸慈爱地看着陆辞,神神秘秘道:“莫给别人随便瞧见了,自己好好收着。若有读不懂的地方,随时可来寻我。”
陆辞翻开,仔细一看,不是别的,正是半个月前,李夫子死活要塞给他的……
那套据说是童子试的往年考题整合集。
陆辞:“……”
他怎么就跟这童子科好似杠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捉婿和士庶通婚。
士庶的通婚限制在宋朝被彻底突破。宋人郑樵发现:取士不问家世,婚姻不问阀阅。
士人娶妻“直求资财”,反过来,富户也以丰厚的资产吸引士人结亲,甚至出现了宋朝特有的“榜下捉婿”之风,大名鼎鼎的欧阳修便是被捉去的女婿。
北宋朱彧的《萍州可谈》记录说:“近岁富商庸俗与厚藏者嫁女,亦于榜下捉婿,厚捉钱以饵士人,使之俯就,一婿至千余缗。”为得到新科进士的青睐,一出手就是一千多贯。
也会有不愿意的士子被土豪一家子捉着,走不脱身。曾有一年轻英俊的新科进士,放榜之日,就被一群健仆强行带至一豪宅中,然后出来一个穿金紫衣裳的土豪,对他说:“某惟一女,亦不至丑陋,愿配君子,可乎?”
2.称呼:
在宋朝,“公”“丈”泛称年长男子及父辈尊长。公一般用在对方身份比较尊贵的时候,丈的用法更广泛,不清楚年长者身份时,直接呼一声老丈就算很客气的了。
前头忘记解释的是,义父和义子在宋朝的意思是继父继子,而非干爹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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