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东西,掰下来却发现是焦骨。
她隐约也就明白容妃的结局了。
有次还发现地道里一具尸首,是那个僧人,最终死在地道里,身上却没有伤口,只有一些印痕,文臻记得以前弄死过的那个僧人也是,受伤无痕,果然是一家人。
后来又在一处静室内发现好些尸首,有些人浑身干瘪,显然是缺水缺粮而死,有些人肢体残缺,还有些人浑身伤痕,有人倒毙在地,嘴角有血肉,文臻看了一会儿便浑身发冷——这些应该是永裕帝的地下护卫队,那一夜那些人在底下,后来没有立即上来,永裕帝死亡后唐羡之便带人进了皇宫,估计立即对出口进行了封闭,这些人也就出不去了,然后……饿死的,渴死的,临死前发狂自相残杀的,还有吃同伴尸体的……文臻激灵灵打个寒战。
既然这些人有刀有枪都死在这里,说明容妃宫中出口也已经封死。但是文臻有文蛋蛋。
文蛋蛋召唤了周围数里之内所有的有毒的虫子,大量的蚂蚁,连同它自己的毒,提炼了很多具有腐蚀性的液体,文臻用德妃宫里的玉瓶存了满满一瓶。
这又花了两天时间。
这几天里,她开始害喜,时时想呕吐,却忍着,都不敢对着马桶吐怕人发现,从而引来唐羡之探看,或者以此为理由阻止她起床给德妃上香,除了德妃寝殿那一炷香不允许人打扰的祷告时间,其余时间她身边都有人,还都面罩铁衣,包得严实。文臻为了压下呕吐欲,不敢吃东西,水都不敢多喝,大量吃酸梅,吃得牙齿都软了。
这个孩子反应挺大,性子想来没有随便儿好,文臻颇有些犯愁,心想莫要是个燕绥第二?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便支开了人,吐在德妃宫里那些装饰容器里,颇为罪过,每次她都花一点宝贵时间对着香头给德妃道歉几句。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得到了燕绥已经越过中州,已经抵达天京城下的消息。
城内唐军还有三十万,本不惧一战,苍南安王作乱已经被扼住,西川易军经过休整后渡水而来,燕绥如果不能很快下天京,就会被前后夹击。
而且此时还有一个要命的消息传来,西番王女逃走后,带兵回国本想登上王位,不想国内在听闻大军连番战败皇帝驾崩之后,已经乱了,朝中驻守大将登高一呼,百姓景从,直接夺了西番王都,叛乱者坐上了王位,西番王女成了流亡贵族,带着军队无家可归,在几次入境都被打回去之后,无奈之下一咬牙,竟然重施故计,向西番下属的一个小国国主借兵,并以女王之尊,不惜献身,于那国主结盟,借兵十万,联合自己的残余军队共三十五万,趁着燕绥带兵回京,边军实力大减,再次掉转头攻打青州池州。
燕绥离开时只带走了自己的精兵,青州军力还有二十五万余,有林擎在,便是人数少些,也未必就能怎样。但是西番这位堂堂女王,真心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她当初被燕绥俘虏,被燕绥下了毒。这毒几乎没有解法,唯一的解法会导致毁容并短命,按说这是女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局,何况西番王女那般爱美。
然而这女子竟最终选择了最残忍的解法,当真毁了自己的花容月貌,也不管以后还能活多久——哪怕活一天呢,她也要在女王的宝座上死。
能屈能伸的女王,亲身出马,顶着一张残破的脸,拿着盖着女王印玺的绝命书,假托自己是女王的奶母,有关系西番王室,足可彻底收服西番的秘密,要面呈邱统领。
她不敢见林擎,求见驻扎在池州的邱同,而邱同知道林擎燕绥和西番女王曾有的默契协议,因此也便见了,对方垂垂老矣,形容可怜,拿出的文书毫无瑕疵,给邱同提供了一份绝对真实的进入西番的秘密道路,便因为“年老体衰,千里奔波”晕倒帐中,邱同自然心生怜悯,便留她养病,命军医来看。
西番王女“养病”期间,摸清了大营布置和军力配比,某夜火烧主帐,引潜伏在侧的西番杀手夜袭闯营,邱同军仓促应战,损失惨重。
消息传到青州大营,一直闭门不出的林擎砸了酒壶,披甲而起,带兵夜驰三百里,没去救援池州大营,却如同眼见一般,直捣隐藏在山林间准备偷袭成功后压上的西番大军,穿山而出,枪尖挑着一具女子尸首声称已经杀了女王,在西番军猝不及防慌乱无措之时,从中路直接截断,冲散大军后又杀一个回马枪,将散乱的西番军直接逼进了隔于西番和东堂边境之间,那座覆满积雪的冰湖里。冰湖被冻僵的尸首填满后,林擎直接马踏尸桥,过了那湖,直冲入西番境内。
林擎号称神将,用兵奇正兼具,但很少这般狂烈决绝,所经之处,令人胆寒。
西番军和神将作战多年,固然闻风丧胆,但也没见识过这样的神将,积威和压力之下,节节败退。
众人都以为,林擎是被出尔反尔,不断挑衅的西番给惹怒了。
懒洋洋的雄狮,咆哮着露出了獠牙。
很少有人知道,那一日,飞雪中,他先是接到了爱人的骨灰,然后得到了独子的死讯。
至此,人生永暮。
青州的战事传到新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林擎是暂时没法来帮燕绥了,相反,青州重燃战火,燕绥难免挂心,对唐家有利。
唐军固守天京,战时管制,等着易铭喘过气来,开拨大军会和,彻底将燕绥解决于天京城下。
文臻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容妃宫下的那个入口处滴腐蚀液,文蛋蛋在她手上画字,文臻听着听着,心急如焚,眼看最后一点即将化开,干脆伸手上去,用尽全力一掰。
下一刻铁板断开,她的手被锋利的边缘割出好几个血口,她也顾不得,快速拆除可能的机关后,爬了出去。
爬出去之前,她心中一动,心想永裕帝挖空了半个皇城地下,就为了自己隐藏。那么以他的性子,真的不会挖一条通往宫外的逃生路吗?
如果真有,那么这条通往宫外的路,应该在哪里?
但此刻她也不可能去寻找,她环顾四周,从房间的布置来看,她隐约觉得像是男子的卧室,又在衣柜里找到亲王衣袍,确定是燕绝的衣裳。
她便换上,又简单打扮了一下,披下头发,飘身出去。
她对宫中熟悉,虽然巡夜的人很多,她轻巧地借着光影和拐角,有时候还驭兽掩饰,很快转过了好几个弯。
但巡逻的人实在太密集了,她在躲一个小队的时候,忽然就被另一个方向赶来的小队的人看见,有人喝道:“什么人!”
文臻也不慌,身子一歪,衣袖一展,垂下满头乱发,不仅不逃,还瘸着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嘴里发出嘿嘿的低沉冷笑之声。
那卫士一抬头,就看见亲王衣袍的男子,乱发披垂,血流满面,一瘸一拐,冷笑声声逼来。
这是宫中老人,顿时想起了一个人,尖叫:“定王殿下——”
“闹鬼了!”
宫中多冤魂,闹鬼极多,众人一听便慌了,纷纷后退,却见那“定王鬼魂”格格一笑,衣袖一挥,一股腥臭气息拂过,众人头脑一晕,再一看,眼前哪还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越发确定这必然是鬼,定王殿下生前暴戾,死后作祟。
这种事自然不能上报,免得被骂一场,众人抹一把汗,便压下此事,继续巡逻。
那边文臻从容脱身,且毫无后患,走着走着,忽然觉得眼前景致十分熟悉,愣了一愣才想起来,这是尚宫局。
她以前做女官的时候呆过的地方。
现在夜深,尚宫局里的人应该都睡了,可文臻悄悄从门前经过时,发现门半开着,有间屋子燃着了一星灯火,隐约有人影映在窗纸上。
文臻也没多想,滑了过去,又是一呆。
那屋子的位置……
好像是她以前的宿舍?
这半夜三更的,谁呆在她以前的宿舍里?
文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忽然里头传来脚步声,来得很快,文臻躲闪不及,滑入暗影里。
有人披着披风走出来,此时天京气候已经有些转暖,那人纯黑色的披风在夜色里光泽流动,其人行路也如行云流水,淡淡月溶溶风,不染尘埃过帘栊。
文臻脸色一沉。
果然是唐羡之。
她屏息,看着唐羡之似乎有些心事,微微垂头走开,正松口气,忽然一股极强烈的恶心泛起,竟是完全控制不住,饶是她拼命压,也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呕声。
糟糕!
唐羡之果然立即转头。
却在此时,忽然有急速脚步声传来,有人老远便喊:“陛下——不好了!我们出城迎战的军队,忽然被大军从侧翼攻击,死伤惨重,唐怀将军阵亡!那忽然出现的大军人数极众,不下数十万!”
那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气喘吁吁的唐家新贵,人人脸色骇异——没等到易家联合包燕绥饺子,却自己被包了饺子,几十万大军?现在天京附近哪来的几十万大军!
唐羡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声音依旧平静,“拿我的甲衣来。”
这是要亲自上城了。
他带着人便要匆匆离去。暗影里,听见这个消息的文臻一阵狂喜,心中暗赞甜甜果然是她的福星,这么个消息一来,唐羡之把刚才的异声都忘记了。
她等人群转过拐角,呼哨召唤,银光一闪,三两二钱出现。
这家伙潜伏宫中多日,早已路径俱熟,来得很快。
文臻一笑,上了它的背,三两二钱腾空而起,如一道银蓝闪电割裂天空。
下一瞬,这道闪电撞上了另一道闪电。
砰一声闷响,文臻被撞落,但她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双温暖的臂膀中。
她立刻知道那是谁,心中懊恼的同时猛力一推。
唐羡之倒也自觉,将她轻柔地放下地立即松手退后。
也亏他退得快,不然文臻的各种招数就要源源不绝地跟上了。
文臻一转头看见两只狗打在一起,三两二钱和唐羡之的肥狗,举世无双的猛兽,打起架来也不过是泼妇撕咬,半空中腾腾飘下无数白毛。
唐羡之在她身后远远地道:“燕绥来了。”
文臻冷笑道:“怎么,你还打算带我去见见?”
没想到唐羡之微笑道:“正有此意。”
文臻倒是了悟了,笑道:“绑票上城头?”
唐羡之平静地道:“小臻,不要这么说。我不认为绑你上城头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文臻笑:“那难不成还是请我欣赏你被围困的英姿吗?”
唐羡之沉默一会,才道:“只是你难得出来了,我想和你多呆一会而已。”
“你就是擅长把恶心的事粉饰得冠冕堂皇。”文臻呵呵一笑,“不管这事性质给你打扮成怎样,事实就是燕绥得在城下看着你和我,不得不投鼠忌器,未战先退,军心丧失。”
唐羡之凝视着她,他眼神很深,深得看不清一切想法也看不清此刻悲欢,半晌道:“你可以不去。”
文臻心中一动,忽然觉得唐羡之有了微微的变化,他似乎不再那般执着,也看淡了许多,却又生出淡淡疲倦,她在他这里,感觉不到一丝夺取天下的欢欣和终于功成的轻松。
随即她便摇摇头。
帝位到手,江山在握,已做到了这人间巅峰事,还需要振作什么呢。
随即她道:“去啊,我为什么不去?我可想燕绥了呢,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说完她走在前面。唐羡之不过淡淡一笑,跟在了后面。
为了她,唐羡之改乘了御辇,十八匹马拉着又稳又快,但他在车前方,文臻在车尾端,两人隔得远远。
文臻注意着街边的暗号。
暗号少了很多,自己和燕绥的人在这段时间内果然被唐羡之拔去了不少。
但是她看见了自己想看的——闻老太太及随便儿一行,已经由妙银护送出了城。
文臻心中一松。
原本还担心随便儿不肯走,不过想来这世上就没有老太太不能驾驭的人。
还没到城门前,就听见士兵一趟趟来报伤亡,神情紧迫,唐羡之下令出城的唐军回撤,文臻听了一会,心中叹息一声。
唐家并非没有英才,但是终究比不上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将们,她发现唐家的那些新贵们都有一个同样的毛病——急于证明自己,自信心太足,所以大多轻浮冒进。
新朝乍立,一朝得意,想要争功以求代代荣华,这是冒进的心理背景。
久居川北,一地为王,没经历过现实和敌人的打磨,这是轻浮的原因。
朝中如厉响那些人,虽然默认了新朝,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才不会为了新朝做马前卒,一个个在家告病,便是他们愿意唐羡之也不敢用,反手就把城门给燕绥开了。
唐氏新朝,如果没有太多敌人,如果没有燕绥,以唐羡之之能,是能平稳过渡,帝业百年的。
但是现在,明显缺少人才。
唐军开始撤入城中,文臻随唐羡之登楼,有人匆匆来迎,大骂:“都是给那阉人害了!”
文臻一转眼,发现晴明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边,犹自喊冤:“陛下,我没有啊!我持了永裕帝令旨去换防,亲眼看着京畿大营拔营离开的啊!”
那唐家将领怒骂:“真要离开,何以在这节骨眼的时候出现在天京城下,和燕绥合兵,直接就将京城给围了!”
文臻震惊。
京畿大营竟然没有被假旨意换防?
他们没有离开?
为什么没有?
文臻不认为这是燕绥干的,京畿大营确实一直忠于永裕帝,不可能理会燕绥。
此刻城下,燕绥看着京畿大营的信使离去,心中也有些微微感叹。
连他也没想到,永嗣帝在还未登帝位前,察觉了京畿大营的立场,曾出城去和大营统领做了一个谈判。
他没有试图拉拢大营统领,却给统领留下了一个自己的标记。并和对方说,如有一日,有人以他的名义试图调动京畿大营,却没有拿出他的标记,那么就先不要听从那道旨意。
谁也不知道永嗣帝当时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给京畿大营留下了这一道防护符。或许他对于自己的未来处境亦有预感,怕将来被自己那个阴险的哥哥暗算,所以试图咬上一口,谁知最后却给了唐氏朝廷沉重的一击。
燕绥抬头,然后忽然就看见了文臻。
他的蛋糕儿,很少见地穿着一身素白,双手拄在城墙之上,静静地看着他。
不过月余未见,她竟然清瘦许多。
燕绥看见她双唇一张一合,远远地,做了个口型。
对不起。
我没能保护好娘娘。
燕绥闭了闭眼。
片刻后他伸出手指,拇指和食指一捏。
一个比心的手势,阳光正从那心形中穿过,像兜住了一束光,送给他心中的姑娘。
文臻唇角微微地弯了起来,伸出双手,做了个接住的姿势。
这一刻城上城下数十万军,但天地间只剩下他两人。
唐羡之站在她背后,看着那两人城上城下,旁若无人的交流,眼神晦暗。
他身旁的唐家将领却忍不住这般轻视,上前一步,对城下喝道:“燕绥,认得这是谁吗!如想她回到你身边,便退兵十里,弃械自缚!”
唐羡之喝道:“唐情!”
这样的威胁很蠢,很容易被燕绥拿来激励士气,也容易引起天京城内爱戴文臻的百姓的反抗。
文臻笑起来,转头对唐羡之眨眨眼,道:“你瞧,你们唐家人,个个心热得很呢。要我说啊,这都是一个个都没经过社会的鞭打。”
没想到唐羡之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文臻又道:“像我就不同了,我被这世道这皇朝毒打了无数次,从最早期被你暗杀又被你提亲,到后来长川五峰山留山湖州步步凶危,到皇帝兔死狗烹,到那一夜,我接到林飞白死讯,亲眼看着老师和娘娘死在我面前,然后现在我还要在这城头,看着我的夫君踏着祥云带着大军来接我而不能立即投入他的怀中,讲真,我被鞭打累了。”
唐羡之要说什么,文臻已经轻轻道:“……所以现在,轮到我鞭打你了。”
然后她非常蔑视地看了唐情一眼,便倒了下去。
只这刹那之间,她脸色如雪,唇色淡薄。
唐羡之猛然抢上,伸手一摸她脉搏,如遭雷击。
却在此时,呼啸声起!
一支金色巨箭穿越城上城下这一刻窒息的空气,如天神之剑贯天而来,所经之处城头唐旗裂响,刹那间碎成数片,如乱花散在天地间!
下一瞬箭已经到了唐羡之胸口!
心神巨震的唐羡之只来得及猛然错身。
嚓一声微响,巨箭射入唐羡之肩头,血花飞溅,却并没有穿透他的肩骨。
这令众人微微诧异——这一箭如此凶猛,连唐氏大旗都被卷碎,如何穿不透皇帝肩头?
唐羡之脸色却微变,不顾众人惊呼阻止,猛地拔箭,狠狠一掷。
又抬手在唐情的长刀上一抹,掌心一片血肉落地,流出一滩黑血。
下一刻那箭在空中爆炸。
城上人人色变。
原来不穿透身体飞出,是为了想炸死皇帝!
原来陛下就在方才把脉时,又中了文臻的毒!
多亏陛下判断力和反应力惊人,不然现在短命皇帝名单又得加新名。
众人看向城下。
不知何时燕绥已驰出队列,单人单骑于万军之前,手中巨弓金光闪耀,形状比一般长弓更加流畅锋利,边缘微翘,似一双讥诮的凤眼。
而他亦目光讥诮。
唐情一触及这目光,便想起文臻临死前看自己那比燕绥还讥诮的眼神,只觉得分外刺激,想着这一对男女在自己眼皮底下伤了陛下,日后还不知如何交代,顿时怒从心起,手中长枪一挑,将文臻身体高高挑起,往城下一砸,喝道:“也让你们看看这贱人的下场!”
唐羡之重伤,阻拦不及,隐约听见物体的啪嗒掉落之声,而文臻已经飞落城下,他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竟微微露出喜色。
随即他推开给自己包扎的人,扑到城墙边,正看见燕绥飞身而起,接住了落下的文臻,抱着她在城墙上一蹬,飘飘转了个身,又落回了马上。
下一瞬他低头,于天京城墙之下,万军之前,吻住了文臻。
像春风将凝冰的河面吹破,漫山的花从冬的寒风中挣脱,眨眼间便葳蕤满坡。
又或者高天于世界尽头邂逅极光,那一霎美如霓虹可成永恒。
万军屏息。
原本一动不动的文臻,忽然舒展开双臂,搂住了燕绥的脖颈。
毫不羞涩地,热烈又虔诚地迎上去,回应他。
像一只飞倦了的鸟儿终归旧巢,摩挲着属于自己的温暖,向着蓝天欢喜地展开翅膀。
万军在一霎静默后,爆发出雷霆般的欢呼。
城墙上,唐羡之眼底晦暗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微微露出喜色。
终究最可怕的事并没有发生。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狡诈,阴险,无所不用其极。
那就继续这样狡猾下去吧,世道诡谲,世事多苦,不如此不能活。
城墙上的唐军愤怒无伦,他却神情平静。
倒不是当真便毫无怨尤,只不过便如她当日所说,各为立场,无分对错罢了。
他目光忽然落在地面。
那里,文臻刚才被挑落的地方,落下了一卷小小的卷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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