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腥甜涌上喉间,生生呕出口血来。
她的名声,早在贺恂刻意的捧杀下,跌落谷底。
如今的崔瑜,早就不是当年范于闺秀的世家女了,她是言官口中惑主干政的妖妃。
偏偏她这个妖妃,幼时在边疆看够了累累白骨,看够了流离失所,硬是顶着猜忌,顶着攻讦,在贺恂每一次亲征中,十年如一日地替他筹措粮草,镇守朝纲。
而她的夫君,国朝的天子,便是这样借着她对大雍的赤诚之心拿捏了她十年。
事到如今,他仍不信她。
甚至临死还要拉她垫背!
“滚——”崔瑜冷冷道。
她的视线彻底模糊了,只能看到烛火跳动的细微光影,唯有狠狠扣住手指,才能勉强维持住最后一点神志。
传旨太监又看了眼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莲纹碗,内廷糅杂四十余种剧毒熬制的毒药全被饮尽了,即便华佗再世,皇贵妃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娘娘保重。”他朝着崔瑜的方向叩首,缓缓退出殿门,最多也不过半炷香了,皇上还在等他复命。
殿门开合,很快重新归于寂静。
崔瑜循着那抹光亮,艰难地抬起手。
五寸、四寸、三寸……
“砰——”
烛台倒地,火焰瞬间点燃了殿中的帷幔。
满目猩红中,崔瑜终于有些畅快地笑了。
她十几岁时受侯府爵位之争所累,被长房堂姐崔瑛算计,陷入了贺恂为她打造的黄粱梦,助他亲政,助他北伐,从满心憧憬走到勘破情爱。
十年心血尽付,却没有一刻是为自己而活的。
什么追封皇后,什么合葬皇陵?
可笑!
他害了她一辈子,到今日,连她视若己出的太子,都要因他安给她的那莫须有的罪名,厌她,恨她。
崔瑜擦掉唇角的血迹,仪态尽失地仰躺在地,看着这座金殿寸寸化为灰烬。
去他的帝后情深。
去他的合葬皇陵。
若有来世,她只愿与他不复相见!
……
景明六年,京城,松溪巷。
青底鎏金的牌匾下,靖阳侯府中门大开,早早恭候着十几个衣衫周正的仆从。
靖阳老侯爷夫妇共育四子,长房老爷七年前战死疆场,大公子也一并惨死在那场战事之中;二房老爷资质平平,在羽林卫当着个不大不小的闲差;三房老爷早年挂冠离京,如今正带着妻儿游历四方;唯有四房老爷凭着军功青云直上,官拜冬州卫都指挥使,封疆一方。
今日,正是阔别京师六年之久的四房嫡女崔瑜回京的日子。
陈妈妈奉了大太太的命,一路迎到府门前,正探头探脑地盯着巷口瞧,浑浊的双眼里透着掩不住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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