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说得对,这个处罚确实轻了一些。”
风雪阵中再次有人飞出,来人身着黑色斗篷,语气透着几分对步庭的不喜:“仙君心善,只留他在扶光山洒扫七日,但我怕他心生怨恨,还要做出一些伤害他人的事。”
“黑长老。”
白长老似乎没有想到黑长老会跟着过来。
“步庭擅用剑术,就算封印了他的灵力,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仍是一位优秀的剑客。”
黑长老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手环:“此物由我亲手炼制,戴上此环者,不可有恶念,不可伤害普通人,一旦动了念头,便会经受万箭穿心之痛。”
五百年前,九天宗为扶光仙君戴上禁制手串,如今镇星楼长老要为步庭戴上禁制手环,仿佛命运成了一个回旋镖,最终扎在九天宗人的身上。
“如今天劫未过,步庭修为高深,若他能出一份力……”
白长老的话还未说完,黑长老已经把手环戴在步庭手中。
“哦,你说得也许有道理,但我不同意。”
黑长老嗤笑一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说完,他转身化作一道疾光飞走,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镇星楼的长老怎么会来?”
垣涡小声问。
“可能……因为记仇?”
锦轻裘小声回:“不是说,步仙尊怀疑镇星楼的掐算本事嘛?”
“真是两个蠢货。”
平陵瑶嗤笑一声:“这五百年前,镇星楼与步庭来往甚密,现在事情闹大了,他们肯定要表态,证明步庭做的那些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
只要是有灵智的生物,就会有私心,即使是不受宗门束缚的镇星楼,也有他们的私心。
“原来如此。”
垣涡恍然大悟,突然就觉得,镇星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莫测了。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锦轻裘挑了挑眉:“我看两位长老的意见,也并不相同。”
白长老与黑长老想法自然是不同的,但是黑长老已经在众人面前率先开口,他即使有心替步庭求情,此时此刻也无法再开口。
“蔓襄城主虽不是步仙尊所杀,但却因他而死。”
万火宗宗主开口:“在下以为,还应给蔓襄城百姓一个交代。”
他们虽与步庭有私交,但并非黑白不分。
“仙君已罚他去蔓襄城服劳役,已经算是偿还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断他两指吧。”
万火宗主避开九天宗众人的目光:“以偿天下公义。”
“九天宗可有异议?”
扶光看向南砜与九天宗长老们。
“晚辈愿替师父受罚。”
“不可。”
二长老出言阻止:“南砜,你如今不仅仅是步庭的徒弟,还是九天宗宗主。
身为一名剑修,怎么能缺少手指,你要以大局为重。”
“师父教养之恩……”
“你若是管好九天宗,便是回报了步仙尊的教养之恩。”
四长老突然开口道:“若是连你也保不住,我们九天宗又该怎么办?”
“此事乃步某所为,与他人无关。”
步庭伸手,抽出四长老那把已经失去灵光的剑,朝着自己的手指砍了下去。
“这样,诸位满意了?”
步庭看也不看地上的断指,把剑还给四长老。
“师父!”
南砜扑上去为步庭止血,步庭面上似乎没有半点痛意:“今后没有步某筹划,希望诸君能够助天下渡过天命大劫。”
众人看着地上染血的断指,心中很不是滋味。
眼睁睁看着曾经惊才绝艳的步庭仙尊,变成了一个偏执的人,没有谁会真正高兴起来,就连向来讨厌九天宗的平陵瑶,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替步庭止好血,南砜颤抖着手,把师父的断指,装进玉盒之中。
“我等打扰仙君多时,不敢再扰仙君清修,我等告退。”
长寿宫主代表众人向扶光请辞。
“去吧。”
扶光仿佛没有看到南砜在做什么,他顿了顿,再度开口道:“请诸位放心,只要仙鼎还在一日,我便会镇守仙鼎一日。”
听到仙君这句话,大家心头一颤,满心都是愧疚以及不敢直视仙君的怯懦。
也许他们在收回傀儡时,闪过这种不堪的念头。
玖茴脚步一顿,她回头看着扶光,眼眸中光芒闪烁,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走吧。”
玉镜牵住她的手:“我们该回去了。”
“好,师父。”
玖茴低着头,跟着师父跨入风雪阵中。
扶光看着玖茴离去的背影,直到空地上的那些脚印,被冰雪完全覆盖以后,才缓缓收回视线。
“仙君在看哪一位晚辈?”
步庭看着扶光,试图透过面具,看出些什么。
扶光没有理会他,转身回了扶光殿。
天色黑了下来,步庭走到悬崖边,曾经不放在眼里的风雪阵,瞬间绞碎他的衣角。
寒冷,袭入他的皮肉,侵入他的骨与血,他伸出僵硬的手,试图打开纳戒,可是无法使用灵力的他,连纳戒都打不开。
到了夜里,他住进后殿的耳房,刺骨的寒风,仿佛钻过墙壁,穿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被冻得无法入眠,昂贵却单薄的天蚕丝被,根本挡不住扶光山上的寒冷。
望着久未亮起的窗外,原来黑夜如此漫长。
“终于天亮了。”
宗主们带着弟子们收拾好行李,匆匆登上飞舟,迫不及待离开九天宗。
闹出步仙尊这件事,大家都不好意思再留在九天宗,免得让九天宗以为他们是在看热闹。
南砜站在九天宗的剑锋上,看着这些四散离开的飞行法器,眼神疲倦。
也许热闹过后,便是无尽的冷清。
来来往往,最终能够留下的,唯有自己。
“南砜。”
云海中,玖茴与祉猷带着锦轻裘等年轻一辈的弟子御剑而来。
看到他们几人出现,南砜神情一怔。
“原来这里的景色独好,难怪你要站在这里。”
玖茴跳下飞剑,走到南砜身边,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云海翻涌,鸟语花香,真是好地方。”
“就算南砜道友你是我们年轻一辈里,最先当家做主的宗主,也不该独享此美景。”
锦轻裘掀起袍角,打算坐到玖茴旁边的石头上,谁知刚跨出一步,这块石头就被祉猷抢先占领。
他迈步的动作停下,另一边垣涡对他招手:“锦少主,来这里坐,这块石头大。”
平陵瑶单独占了一块最大的石头,垣涡与锦轻裘都不敢过去抢。
“你们……还没走?”
南砜渐渐回了神。
“我们可是送了礼的,吃这么两顿饭,就想打发我们走?”
玖茴指了指旁边的石头:“你别站着,仰头跟你说话,脖子会酸。”
南砜依言坐下,他看着玖茴等五人,半晌后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特意留下来陪我。”
“少自作多情。”
平陵瑶捡起一粒石头,在手里抛着玩:“我是被他们四个拉过来的。”
锦轻裘啧了一声:“某些人若是真的不想来,我们就算想拉,也拉不动啊。”
平陵瑶绷着脸不说话。
垣涡连忙出声打圆场:“开玩笑,开玩笑,要不咱们继续赏景。”
六人盯着云海发了片刻的呆,直到玖茴从纳戒里取出两盒热气腾腾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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