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玖茴把账本收进纳戒:“有时候做债主的,需要想开一点才能更快乐。”
“你是懂自我安慰的。”
白奇用前爪挠了挠耳朵:“不过这个宗门虽然不大,风景倒是很美,你的那些师父师叔还有师姐师兄都很不错,难怪你放着那么多大宗门不进,偏偏拜了玉镜为师。”
“修行讲究缘分,大宗门有什么好的。
不过你这句话说得很好,我的师长们都很好。”
玖茴笑眯眯地站起身,“你跟林鸱都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啧,用完就扔。”
白奇跳上窗台,从窗户缝隙挤了出去。
它摇着尾巴走到院子里,与隔壁院子里的祉猷对上了视线。
“喵。”
它往后退了两步,垂下了脑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对这位叫祉猷的小修士,有种说不出的畏惧感。
“小猫。”
祉猷掏出一条鱼干:“吃?”
白奇不敢拒绝,老老实实跳过花篱笆,把祉猷手中的鱼干叼在嘴里。
“玖茴睡觉的时候,你跟那只鸟都待我院子里,不要吵她。”
祉猷又掏了一条鱼干放到桌上:“可以么?”
白奇连连点头,刚飞过来的林鸱鸟,也老老实实跟着点头。
于是它们面前多了整整一盘鱼干。
不再管这两只小妖,祉猷回到院子,把大氅从纳戒里取了出来。
大氅上沾了雪水与尘土,他用帕子小心地一点点擦干净,确定全部打理干净后,才把它摆到衣柜最上层。
“师父。”
南砜跟在步庭身后:“徒儿想去望舒阁一趟。”
步庭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祉猷道友的葫芦,我忘记给他了。”
南砜低下头,不敢看步庭的眼神:“天黑前徒儿就赶回来。”
“身为九天宗掌派弟子,你连水蛭妖的结界都破不开,还有心考虑这些微末小事?”
步庭语气淡漠:“从现在起,你去练剑峰挥剑五万下,在修为未达化神境之前,都不能离开宗门半步。”
“是,徒儿领命。”
南砜眼神微暗,向步庭行了一礼。
步庭转身大步离开,南砜从纳戒中取出葫芦,轻轻叹息一声,回到屋子给祉猷写了一封致歉信,又召来宗门负责送信的仙鹤,把东西交给了它。
“希望祉猷与玖茴二位道友,不会怪罪我的失礼。”
他拿起剑,转身往练剑峰走去。
五千年水蛭妖作乱的消息,很快传遍各大宗门。
无数城主府都张贴出了谨防恶妖作乱的公告,人间界人心惶惶,到了晚上几乎无人敢外出。
消息传到妖界,妖怪们十分愤怒。
他们人类在说什么,五千年的水蛭妖?虽然人类厌恶恐惧妖修是不争的事实,但也不能为了抹黑妖族,什么谣言都敢编造啊。
瞧瞧这公告里写着什么?
五千年修为的水蛭妖食人血肉,强抢宗门弟子……
放眼整个妖界,有几个能开灵智的水蛭?就这连狗都不愿多看一眼的破跟脚,它能修行五千年?
能活五百年都够呛。
羞辱它们的方式有很多,哪怕人修说是蜚蠊精能可信一些,至少蜚蠊这玩意儿遍地都是,还特别会藏。
“公告里说什么五千年水蛭妖,又说妖已伏诛,反正死无对证,还不是人修说什么就是什么。”
“若真是五千年的妖修,还能那么随意被他们杀死?”
“人修真是不把我们妖族放在眼里,欺妖太甚!”
“我们妖族不该坐以待毙,我们要反抗!”
“……”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各大宗门与城主府四处派人搜查,还真抓住了一些作恶的小妖,不过并未发现任何其他大妖的踪迹。
冬去春来,积雪化去,百花盛开。
历时近百天后,人类渐渐放下了对妖怪的恐惧,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习惯,忙于春耕与生活。
各宗门内部却不敢放松警惕,很多人少势微的小宗门甚至紧闭宗门,躲在宗门内修行,以求安稳。
事到如今,就算是消息不灵通的小宗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各种信件如雪花般飞往十大宗门,只为求一个心安。
外界的纷纷扰扰,并未传入扶光殿。
扶光殿正中央,一个巨大的法阵亮起,十扇光门齐齐打开。
傀儡推开殿门,整齐地站在法阵两侧,空洞的眼珠齐齐看着殿中的扶光:“请仙君入阵。”
扶光看着这十扇门,每扇门都代表着需要他灵力的仙鼎。
镇山、镇河、镇天、镇地、镇风、镇日、镇月、镇乾、镇坤、镇极。
十扇门的光华越来越亮,似乎在急切催促他。
他缓步走到阵法正中,盘腿坐了下来……
十道华光划过天际,飞往天地各处。
无论是人、妖、魔,只要仰头都能看到天际的华光。
“爹爹,有光。”
一个两三岁的幼童,伸手指着天空。
“不怕不怕,三日后光就会消失。”
抱着孩子的男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每年这个时候,光都亮起,你以后会习惯的。”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道光是什么,但每次光亮过后,地里的庄稼都会加速生长一茬,大概是仙人在保佑吧。
他放下孩子,朝天际的华光作揖鞠躬:“来,跟爹爹一起感谢仙人。”
地里其他的人,也都如男人这般,三三两两朝天空作着揖。
小孩学着父亲的样子,行了一个并不规范的揖礼。
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许多年,他们的祖辈如此,他们如此,他们的后辈亦如此。
行完礼,大家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继续延续着平淡的日子。
“所有的桃花都开了,真漂亮啊。”
玖茴坐在乌丞相的背上,伸手拨弄湖面上漂浮着的桃花瓣,一条鲤鱼跳出水面,溅了玖茴一脸的水。
玖茴用鱼竿在鲤鱼头上敲了敲,鲤鱼躲回了湖底。
她用手帕擦了擦脸,转头见祉猷竟盘腿坐着睡着了,伸手帮他摘去花间的花瓣。
春困秋乏,夏热冬寒,她理解。
没有叫醒祉猷,她安静地仰头看满树的繁花,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乌丞相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动四肢,见背上两个小孩没了动静,开口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嘘。”
玖茴趴低身子,靠近乌丞相的脑袋:“祉猷睡着了。”
“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是你们年轻人的通病。”
乌丞相压低声音,遗憾道:“你们俩刚入宗门时,祉猷每日都是你们宗门最早起床的。
这还不到一年,他就被你们带坏了。”
整个望舒阁从上到下,就没一个早睡早起勤学苦练的,再自律的孩子来了这里,都要跟着他们学坏。
“怎么能叫学坏,这叫悠闲生活。”
玖茴反驳:“乌丞相你不也经常去东厨偷鸡腿?”
谁家正经玳瑁龟会喜欢吃鸡腿?
“我都活了一千多岁了,年纪一大把,晚上去东厨吃鸡腿,怎么能叫偷。”
乌丞相心虚道:“再说了,你们拿到桃林城卖的鱼,还是我帮你们抓的。”
它为望舒阁出过力,它为望舒阁流过汗,多吃几个鸡腿怎么了?
“看看这是什么?”
玖茴把一只大鸡腿递到乌丞相嘴边:“特意给你老人家留的。”
乌丞相立刻高兴起来,它嚼着鸡腿,看着天边渐渐暗淡的华光,晃了晃脑袋:“这扶光仙君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怎么说?”
玖茴问。
两人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的模样,很像在说人的坏话。
“十大仙鼎镇守各方平安,耗费灵气无数,他幽居积雪不化的深山,凭一己之力,维持着十座鼎的运转,年年皆如此,从未断绝。”
乌丞相嘎吱嘎吱嚼着鸡腿骨:“这要何等的毅力与何等的天资,才能支撑这么多年。”
玖茴仰头看着华光渐渐淡去,最终缓缓消失,叹了一口气:“宗门藏书库中有书记载,扶光仙君自六岁起,便以自身灵力护鼎……”
五百年的时光,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而言,是何等漫长的时光。
“所以不仅人修,就连妖与魔都要尊称他一句仙君。”
提到扶光仙君,乌丞相语气中满是尊敬:“天下生灵,皆受他恩惠。”
“可是在我看来,他是为天下苍生牺牲的祭品。”
玖茴想起了那日傍晚,在夕阳下孤零零的扶光神殿:“他生来就被命运注定了牺牲,却要背负天下的生死,命运根本没有给他留选择的余地。”
祉猷缓缓睁开眼,他低头看着掉落在袍角的花瓣,眼睑微颤。
“祉猷,你醒了?”
玖茴结束与乌丞相的悄悄话:“是我们吵到你了?”
“没有。”
祉猷面色色苍白,他看着玖茴,露出淡淡的笑:“没有吵到我。”
春日阳光正好,一只仙鹤飞过水面。
“贺——”
“青岚门门主秋华仙尊,晋渡劫大圆满,踏入半步真仙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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