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人催着薛姨妈一家搬走啦。
想到此节,贾母便叹息一声:“俭哥儿这是受委屈啦。”
鸳鸯侍立一旁,也不应声。
贾母思忖了下,便道:“俭哥儿才这般年岁,怎么好一个人去外头住了?遇了大事小情,左右也没个帮衬的……不妥。”她看向鸳鸯:“你观量着,等俭哥儿回来了,叫他来寿宴热闹热闹,我私下里再劝劝。”
鸳鸯就道:“老太太,不妥吧,俭四爷可是外男呢。”
贾母便道:“不过比宝玉大个三、两岁的,又是自家亲戚,不妨事。”
鸳鸯应下,自去打发下人观量着,这且不提。
过得一会子,晴雯提着个锦盒来给黛玉送生儿贺礼,鸳鸯引着其入内,先行拜见了贾母,这才笑着给黛玉拜了寿,随即将锦盒送上。
“林姑娘,这是我家俭四爷送姑娘的生儿贺礼。”
正陪着耍顽的湘云忽而纳罕道:“俭四爷?谁啊?府里来了个行四的哥儿?比我大一些还是小一些?”
黛玉就道:“你怕是要称一声俭四哥呢。”
湘云忽而就想起方才自车厢里瞥见的那白马少年,想着那位怕不就是俭四哥吧?
此时宝玉献宝一般凑过来,说道:“妹妹不知,这位俭四哥可是位奇人呢!说来跟妹妹一般,也是大疫时只剩下自己个儿,养在李祭酒膝下,随着李祭酒回返金陵,你猜怎么着?他竟偷偷跑去茅山修了道!”
“哈?”
“还有更奇的呢!”宝玉娓娓道来,听得湘云瞪大了眼睛。心中就暗想,这位俭四哥果然有趣,待来日当面见了,定要好生追问一番。
她正思忖着,那边厢便传来悦耳的声响,却是黛玉开了锦盒,正捧着个黄铜玻璃罩子的八音盒赏玩。
湘云正是爱顽闹的年岁,当即撇下宝玉凑将过来,惊叹道:“八音盒!俭四哥真阔气啊!”
黛玉抿嘴止住笑意,说道:“不在贵贱,总是俭四哥的一番心意。”她心中却知,因着其父的缘故,这位俭四哥待她极亲厚。便是没这份贺礼,早前儿那药方子与食谱,也让黛玉心中满是暖意。
湘云苦着小脸说道:“这一遭要被新来的俭四哥比下去了,我没银钱,只绣了个荷包,林姐姐不要嫌弃。”说着,她将荷包奉上,因着年岁小,那荷包上的寿桃有些扭曲。她探出十指来,说道:“正月里就绣了,林姐姐瞧,扎了好些的眼儿呢。”
黛玉知晓湘云也是个没爹没娘的,说来比她还要苦,瞧着指头上的针眼儿,黛玉赶忙放下八音盒,捧了湘云的双手嗔道:“不过是个生儿,每年都要过的,你这又是做什么!”
湘云就仰着小脸儿笑道:“不一样的,这次林姐姐是满十岁呢。”
黛玉便将小小的人儿揽在怀里,须臾二人便都笑了起来。只看得身后的宝玉痴将起来,心中念着若是每日家姐姐妹妹都这般高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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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府武备院。
砰——
“咳咳咳……”严奉桢放下簇新的火铳,被硝烟呛得咳嗽连连,却翘脚抻着脖子观望,嚷道:“快去瞧瞧,上没上靶子!”
远处小吏跑过去瞧了,挥动手中旗号,一旁陪同的吴兆松就道:“中了!”
“嘿!”严奉桢喜形于色,说道:“二十丈,十中八,若不是方才我手抖了,只怕十中十也是能的。”
他转头将提着的火铳递与李惟俭:“复生试试成色?”
李惟俭笑着摆手:“算了,我可不想学着景文兄成了大花脸。”
严奉桢宝贝也似的将火铳抱在怀中,探手摩挲着叹道:“这新铳管子果然厉害,倘若来日我大顺上下官兵都配发此铳,料想海内外再无敌手。啧,就是可惜只靠着匠人拉膛线实在太过抛费,六根就只成了这一根,须得琢磨个机械专门拉膛线。”
李惟俭便道:“这倒不难,回头我与景文兄设计一番,总能寻到法子。”
严奉桢颔首应是。便在此时,有小吏飞奔而来,附耳低声与吴兆松说了一席话,吴兆松随即朝着二人拱手:“二位,我有件要紧事儿,少陪了。”
李惟俭拱手相送,那严奉桢只是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早说不用你陪着了。”
这吴兆松前脚走了,过得半炷香光景,自靶场外行来三人。领头的是个身着绿袍的中年官员,身后两个随从,一老一少。
这一行人须臾光景到得近前,又瞧着严奉桢试了几枪,待听得连连上靶,顿时赞了一声:“好!”
严奉桢只瞥了其一眼,便笑呵呵道:“能不好?我可是足足抛费了四十两银子呢。”
李惟俭却是个有心的,见那中年官员一张国字脸,自有一股上位官威;其后一老一少,老的面白无须,少的也是如此。仔细观量,那年岁小一些的依稀二十出头年岁,面容丰腴,偏生喉间不生喉结。
他当即心中暗忖,带着两个太监伺候着……这位莫非是忠勇王当面?可怎地只穿了身绿袍?莫非是要来个微服私访?
李惟俭不敢大意,也不曾戳破其身份,当下拱手道:“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老的那太监就道:“这是内府李郎中。”
郎中还姓李,年岁也对得上,只怕八成就是忠勇王了。严希尧丢来的肉骨头,不想竟是将自己引荐给忠勇王。
“见过李郎中。”
“嗯,”李郎中负手而立,目光一直不曾自那新铳上移开:“这铳不知有何独特之处,本官可能瞧瞧?”
严奉桢没应声,有些不舍。李惟俭却凑过去抢过来,双手奉上道:“大人请看便是,此铳内制螺旋膛线,弹丸也与寻常不同,开火时弹丸后方膨胀,使得弹丸贴近铳管内壁,螺旋飞行,这才愈发精准。”
他说话光景,那年岁小的太监急忙掏出纸笔来记录。李郎中打量了火铳几眼,除去弹丸与膛线,并未发觉奇特之处。扭头见那‘小太监’还在书写,开口便道:“元春,暂且不用记录,待本官先试试再说。”
元春?贾元春!
李惟俭强忍着没扭头看将过去……想着那‘小太监’一脸女相,这会子他哪里还不知!
此人哪里是忠勇王啊,分明便是当今圣人当面!
真真儿是好大一块肉骨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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