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小院儿正房三间,厢房两间。
运煤渣的驴车自胡同里穿行而过,小院儿的正房便开了房门,露出一张丰腴的面孔来。
见经过的只是驴车,司棋便蹙眉又阖了房门。折身去到里间,盘腿坐在炕头,她蹙眉想着:都这般时辰了,那位俭四爷怎地还没来?
她本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儿,王善保家的又是邢夫人的陪房,仗着如此便利,就成了二姑娘迎春的贴身大丫鬟。
可陪在二姑娘身边儿两年,司棋就觉察出来,二姑娘是个绵软、懦弱的性子,将来只怕配了夫家也是个不得势的。她若是陪嫁过去,不知要遭多少窝囊气!
转眼二姑娘眼瞅着十四了,来年便要及笄。司棋便想着,与其陪嫁过去,莫不如自己选个如意郎君。
恰好年前表弟潘又安走了门路,到得府中充做了小厮。潘又安生得极标致,又小意温存的,一二来去司棋便芳心暗许。
本道待二姑娘出嫁前将此事挑明,求了外祖母王善保家的请托一番,将自己配了表弟潘又安,不想突起波澜!
表弟潘又安为了贾蔷那红口白牙全无凭依的好处,竟诱骗新来的俭四爷走了私巷!原以为那俭四爷会息事宁人,不想几日光景情势突变,潘又安上街采买竟被巡街御史给抓了起来!
表弟一家自然是急了,四处请托,却求告无门。司棋忧心表弟潘又安,便去求了外祖母,可外祖母不过是邢夫人的陪房,莫说是她,便是邢夫人只怕也无力插手。
司棋向来是个无法无天的,眼见求告无门,干脆将心一横,这才生出用自己青白身子换潘又安性命的念想。
如今她心中忐忑,到底还是黄花闺女,难免心中有些不安。心中胡乱思忖,一会子记挂着潘又安,一会子又想着那俭四爷来了自己该如何……
想起俭四爷来,司棋忽而生出荒谬的念头来:身子给了那俭四爷,好似也不算吃亏。
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她又叹息一声,都这般时辰了,也不知那位俭四爷会不会来。
日头一点点偏西,司棋的心跟着那日头一点点往下沉。眼见临近申时,她忽而凄苦一笑。
想来那位俭四爷是不会来了……也是,俭四爷房里那几个丫鬟一个赛一个的嫽俏,自己这般丰壮的怕是不合俭四爷的心意吧。
可她又能如何?总不能眼瞅着潘又安身陷囹圄。
想着打听来的信儿,那位俭四爷大抵多在申时回返,司棋再不耽搁,起身出门锁了门,快步朝着荣国府行去。她只告了一日的假,错过了今日,再没旁的时候了!
水车胡同儿距离荣国府不远,她到得后街却不曾入府,远远躲开后门,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快步行进私巷里,心中只祈祷着今儿那位俭四爷好歹从此处经过。
许是过路的神明显了灵,她停在侧门不过须臾,便见前方私巷口转过来二人。当先昂首而行的,正是那位俭四爷!
司棋按耐着心中复杂难明的心绪,捧着心口默默等着俭四爷走近,这才迎上前屈身一福:“俭四爷。”
李惟俭停步,瞥了其一眼,这才记起来那日的纸笺来。他心中暗恼,又有些释然。
他如今不过十三岁年纪,又不是宝玉那般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此时行那男女之事实在太早。
因是便蹙眉道:“原是司棋姑娘。”
略略上下打量一眼,这司棋的个头竟比他还高一截,生得高大丰壮,面上也有几分颜色。这般姿容放在此时怕是不受待见,待过上三百年定是不少人心中的心头好。
顿了顿,他负手说道:“司棋姑娘多大了?”
“十六。”司棋低声道。
“嗯,姑娘家,还是要珍惜自己。你表弟的事儿,若我能插得上手,自会出手相帮。”
点点头,李惟俭领着吴海平错身而过,身后的司棋转过身来连忙屈身一福:“多谢俭四爷,我祝俭四爷金榜题名、公侯万代!”
待起身,眼前早已没了李惟俭的身形。司棋心中涌过暖流,想着这位俭四爷果然好说话,生得又不比表弟差……
轻轻舒了口气,她为表弟潘又安能做的已然做了,是福是祸,全凭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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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院。
“妹妹留步,回头儿我寻老爷打听打听,有了信儿再来告知妹妹。”
“哎,姐姐慢走。”
薛姨妈目送王夫人领着丫鬟、婆子远去,这才施施然与宝钗回返。
进得正房里,就见薛蟠忽而一拍桌案,吼道:“整日家拘在家里,任事不做,真真儿困死个人!妈妈,依我看,那劳什子巡街御史就是吓唬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舅舅那般奢遮,岂是一个小小御史敢开罪的?”
他这两日正在学中与香怜、玉爱打得火热,眼瞅着便要入巷,哪里肯乖乖拘束在家中?
眼见薛蟠闹了脾气,薛姨妈便过来劝说道:“我的儿,你好歹听劝一回吧,没看你姨丈都说此事难办?真要是出去让那御史给捉了去,你叫妈妈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哥哥!”宝钗瞪视薛蟠。
薛蟠此人媚上凌下、无法无天,却极为重情义。眼见薛姨妈哭将起来,顿时慌手慌脚起身道:“妈妈莫要哭了,我不出去就是了。哎……”
薛姨妈止住眼泪,接过宝钗递过来的帕子略略擦拭,就道:“我的儿,你素日里再如何胡闹,妈妈也管束不得。但盼着你早日成家立业,好歹给薛家留个一儿半女,也好对得起你父在天之灵。
如今外人谋算咱家的家业,那皇商没了便没了,总好过薛家绝了后啊。”
薛蟠眉头紧锁,但觉憋闷无比,倏忽一拳砸在桌案上,起身就要走。
“哥哥,你要去哪儿?”
宝钗赶忙上前扯住其衣袖,薛蟠便道:“我,我去寻俭哥儿道个恼。杀人不过头点地,前头送了香菱,我如今再去道恼,此事总算揭过了吧?我再求着俭哥儿帮帮手,总不能让咱家的皇商丢了!”
宝钗心中好一阵无语。没奈何摊上这样一位兄长!
如今刀子攥在对头手里,此事又哪里是李惟俭插得上手的?
注一:千秋节,太后生辰;万寿节,皇帝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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