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现在脑子里该想的,是如何带着流萤离开,如何保全自己和流萤,但是也能让无涯活下来。
流萤和无涯,两个人都不能丧命在此处。
覃卿在心里暗暗的想。
等到墨才带着一大批人马赶到的时候,只见无涯抱着流萤,正在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而身后,则是紧紧跟着一群黑衣人。
“无涯!”墨才立刻飞身向前,扶住无涯摇摇欲坠的身体,发现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发凉了,透过衣裳都能感觉得出来,他的身体是冰凉的。
无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把流萤往墨才怀里一送,整个人边软了下去。
“无涯!”墨才一只手扶着流萤,让她站好,另一只手慌忙去扶无涯的身躯。
她带来的人已经和覃国国主的暗卫们开始厮杀,就在不远处,甚至有一滴血溅到了她的脸上。但是墨才没有挪地方,而是继续坐在这里,坐在原地,紧紧扶着无涯的身躯,不让他躺下去。
“你没事的,”墨才说着,从衣袖里滑出一瓶止血的药,一只手推开瓶盖,把药粉洒在无涯的伤口处,“你只是失血过多,我先给你止血,回去再好好补补气血,就没事了。”
墨才害怕得手都在微微发颤,嘴里一连串的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无涯听,不过从她的神色来看,她此时多半只是在说几句话,安抚安抚自己,让自己安心罢了。
没有人回应她。
“无涯?”墨才小声的轻唤,就像是不知道无涯是不是睡着了,叫一声试试一样,生怕大声一点,就把他吵醒了。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无涯?”墨才继续小声的叫唤,就像已经很明确的知道了,无涯是在睡觉,但是现在自己这里有一些急事,需要立马把他叫醒过来。
依旧没有人回应她。
“无涯!”墨才终于大声喊道。
可即便是这样的音量,也没有把该叫醒的人叫醒。
流萤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伤心过度,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杵在一旁,脸上表情十分漠然。
幸亏墨才这会儿没空去看她,否则肯定会被她的表情吓一大跳。
墨才紧紧抓着无涯的肩膀,想给他所有的伤口都撒上一遍止血药粉,结果当她一不小心触碰到无涯的脖颈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了这个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无涯没有脉搏了。
墨才如遭雷击,低头仔细打量浑身是血的无涯。他脸上沾上了一些血迹,墨才用衣袖,轻轻地给他擦干净了。锁骨处、胸前、腹部、大腿,都有很严重的伤,虽然因为她刚才洒了大量的止血的药粉,现在已经没有继续往外渗血了,但是被染色的、鲜红的衣裳,依然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他受过怎样的重伤。
而这些只是受重伤的部位,身体其他地方,全都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伤口,或大或小,终止没有一处好肉。
墨才伸手去探无涯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他又伸手去探无涯的手腕上的脉搏。
什么都没有。
甚至无涯的身体,已经一早就凉了。不是因为死亡时间过长的缘故,无涯就在刚才,还鲜活的,摇摇欲坠的,站在她面前,然后缓缓地倒下去。
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
无涯是为了这个流萤,是为了流萤,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撑到现在。直到看见她,一把流萤交给她,心里的、吊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可以放下来了,所以才这么不管不顾的,立刻撒手人寰。
他也不是不想不管不顾吧……墨才心里想,他也想继续活下去,努力活下去吧。
墨才想到以前的无涯,是那样意气风发,是那样的……墨才叹了口气。
她带来的人已经把覃国国主派来的暗卫们全部杀干净了,现在就站在她身旁,等着她下指令。
墨才又长长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无涯放到地上,一转头看见流萤漠然无情的神色,被她吓了一大跳。m.net
一般来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就此死去,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才对,可是从流萤的表情来看,不是这样的。
“流萤,”墨才颤着声音叫了她一声,“你……”
流萤非常冷静的抬头看着墨才,一言不发。
一个小小的孩子,居然能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居然能这样面对这种飞来横祸。墨才不敢想象,在这之前,她已经经历过了什么样的心理折磨,才能变成现在的样子。
墨才伸出手,摸了摸流萤的脑袋:“你安全了,你放心吧。”
墨才在一开始,在只看见无涯和流萤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或者说已经很明确的知道,覃卿已经死了。
“找到覃卿。”墨才说。
流萤应该是听得懂覃卿的名字,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然后踉踉跄跄的往那边走。她九个月就会稍微走几步了,现在一周,却还走得踉踉跄跄,一定是受了刺激。
墨才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流萤知道覃卿在哪,那她一定就是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覃卿一步步身负重伤,看着覃卿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看着覃卿死去,然后才迫不得已,放弃了覃卿,和无涯一起往前跑。
那时候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只知道要跑,要继续逃。
墨才跟着流萤,慢慢往前走,经过一地覃国国主派来的暗卫们的尸体的时候,流萤根本没有让路,就这么一步一步的,继续的往前走去,除非尸体就在她脚边,她才会跨大步一点,跨过去。
否则她就像看不到这满地的尸体一样,冷静又可怕。
墨才不敢说话,生怕哪一个字就让她崩溃了,只好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终于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覃卿。
流萤还是那样冷静的,带着漠然的表情,一步一步的,不知道是踩在哪一跟弦上,不知道是踩在谁的心上,往前走去。
墨才本来在看到覃卿的那一刻,就很像往前跑去,朝着覃卿跑过去,但是一看流萤这种样子,她又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好跟在流萤身后,亦步亦趋的,朝着覃卿靠近。
流萤终于走到覃卿身前,跪坐下去,抱起覃卿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
她太瘦小了,本来就没有多胖的一个小姑娘,经历过这些天的劳累奔波以后,更是瘦了一大圈,要抱起覃卿这样的成年女子,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么抱起了覃卿,甚至不需要借力。
覃国。
“你说什么?”覃国国主猛地把手里的茶盏捏碎,恶狠狠的整个砸出去。
这群废物,居然连一个孩子都抢不过来,甚至还全部丧失性命。
祁国这是什么意思,要打算与他覃国为敌吗?
覃国国主没有再管跪在地上的暗卫,转身走了出去。
覃卿这个废物,居然死到临头了,还这么不懂事,居然把孩子交给墨才。
这是什么意思?
他越想越气,甚至又抬脚,狠狠的踢碎了一个巨大的花瓶。
看着满地的泥土和花瓶碎片,他才冷静下来,又回到屋内,坐下来思考对策。
“都出去。”他冷声说。
而另一边,祁国内。
墨才正在和流萤一起,坐在马车上,回王宫内。
流萤还是那样冷静的样子,一言不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其实外面是什么样的景色,对她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她又不看,她也不在乎外面究竟是什么。
看着看着,突然有两滴眼泪,从眼睛里滑落了出来。
其实一开始,她还没有意识到那时什么,是直到眼泪越流越凶,有一滴落进了嘴里,她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哭了,原来自己正在哭。
她也觉得自己是该哭的,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现覃卿和无涯心情不好,很紧张,她就从来不敢哭,也没有闹过。
一直都是很懂事,很成熟,很让人省心的模样。
但是其实,就算她再懂事再成熟再让人省心,心里也还是会很不舒服,很难受,很煎熬的,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但是现在,只要一旦开始哭,就好像怎么样也停不下来了。她从一开始的无声落泪,变成了小声呜咽,然后墨才揉了揉她的脑袋,她便干脆转过身,扑进墨才怀里嚎啕大哭。
她毕竟才一岁,很多事情都不能理解,她能懂的只是情绪,和一些莫名其妙的第六感。
流萤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死了,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无涯和覃卿他们好像,永远的离他远去了。
流萤越来越伤心,越来越委屈。墨才上等绸缎的衣裳,被她的眼泪完全沾湿。
幸亏染织工艺很好,没有褪色,否则她现在就要变成一个大花脸了。
流萤哭得越来越大声,幸亏现在,他么还在野外,并且这一时半刻,也没有什么村子或者城镇会经过,不会打扰到他人,也不会吓到他人,更不会引来什么人看她的笑话。
墨才被她哭得心里发慌,只好手一下一下的,在她背上轻拍。
“流萤……”墨才发出两个音节,就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哑了。
不能哭不能哭,墨才这么告诉自己。流萤已经哭得这么难过了,自己要是再哭,情绪又是具有传染性的,流萤怎么办呢?
她肯定会被自己影响得更难过。
墨才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拍了拍自己的眼睛,然后抬起头眨眼,用尽一切办法,要把眼泪憋回去。
终于,她忍住了眼泪,然后拿出一个小手绢,等着流萤哭完,给流萤擦眼泪。
终于回到了皇宫。
墨才和祁修商量过后,两人决定按照规矩,安葬了覃卿和无涯。
活着的时候已经过得很苦了,去世以后的日子,千万不能依旧被亏待。
流萤知道,灵堂里的两口棺材,一口里面是覃卿,一口里面是无涯。她一只坐在两口棺材中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们。
宫女劝她起来休息一会儿,她不肯听,劝她起来吃饭,她也不肯听,当然,其实她也听不懂。到了夜里,墨才处理完事情,打算过来陪陪覃卿和无涯,结果一进门,竟看见坐着的,看起来笔挺又僵硬的流萤。
“她在这里多久了?”墨才小声问。
“回王后,”宫女小声的回答说,“从回到王宫,布置好这个灵堂,到现在。”
墨才算了算时间,倒吸一口凉气:“她可曾用过膳?”
“未曾。”宫女继续小声回答。
“流萤,”墨才走了过去,在流萤身旁跪下,“跟我去用膳。”
流萤看着她,苍白的脸上神色茫然。
墨才叹了口气,只好命宫女们去把晚膳热一热,拿过来。
直到宫女拿来了晚膳,墨才才知道,流萤完全没有食欲。说来也对,毕竟这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父母离自己而去,但是也很奇怪,她才一周岁,怎么会这样呢?
墨才差点以为流萤是受了伤,刺激了脑子,但是太医又说一切正常。确实,覃卿和无涯在拼命保护流萤,到了最后,他们二人命都丢了,可是流萤,却没有受一点伤。
“那你喝点汤,好不好?”墨才断过宫女餐盘上的一碗汤,舀了一勺,吹凉了喂到流萤嘴边。
流萤喝了一口,把即将又要汹涌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依稀知道,墨才对她真好……跟覃卿和无涯一样。
墨才把流萤视为己出,流萤受的所有的待遇,都和祁连一模一样。
她亲自教二人习武,祁修得了空,也会抽查二人背书。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祁修缓缓背道,问着正在一旁吃糕点的祁连和流萤,“我背错了没有?”
流萤不敢吱声,因为她恰好不会被《大学》,换成其他的《中庸》、《孟子》、《论语》、《朱子家训》,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书,她肯定能行。
祁连接了下去:“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
这里流萤会背了,接了下去继续背:“其本乱而末治者否以。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祁修觉得有点儿好笑:“我是问你们我背错了没有。”
“没有!”流萤立马接话,“怎么会背错呢?”
“真的吗?”祁修又问了一遍。
流萤立马不确定了,不敢吱声。
祁连也支支吾吾的,不敢确定。
“你们俩,一会儿不用到处玩了,习武结束就一起去书房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