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率部打过长江。
到时候无论如何,起码淮南已经拿到,江北之地,已尽入官家之手。”
元载说出了他认为的中策。
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援而不救”,一直在李琦身旁敲边鼓,呐喊助威,就是不去扬州解围。
等两边的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在扬州。
一口气把两方都收拾了。
不得不说,好与不好另说,这计谋确实是够歹毒的。
“上策如何?”
方重勇顿时来了兴趣。元载这厮果然有两把刷子,起码不说废话。
“派些精干士卒,混进贼军之中。
让他们去江东各地鼓噪造反,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人越多,粮草就越是不够,这些人就越发要跟本地大户起冲突。
让他们疯狂起来,互相攻伐,越乱越好。
如此,贼军势头必定如星火燎原一般不可阻挡。
可是,这些贼军头目原本只是田舍郎而已,不懂发展生产。军队太多,供养军队的粮秣辎重势必不够,缺粮的问题就无法解决。
所以兵越多,反倒是垮得越快。
到时候,王师再如同神兵天降,渡江剿匪。定然会受到当地大户们的热烈欢迎。
有本地人作为内应,破敌就不难了。
然后,官家先杀贼军首领以安民心,再杀土豪劣绅以平民愤。
以无主之地,分给失去田产的百姓。则江东大定,官家一呼百应也。”
元载一脸正色的对方重勇叉手行礼说道。
至于扬州如何,元载没说,似乎也不必要说。因为江东的反叛发展得如同星火燎原,李琦吓都要吓死,哪里敢去跟方重勇讲条件。
只怕不等方重勇开口,这位亲王就会主动请求,来汴州“养老”。
不得不说,元载的计策,除了自己不当人,也不把别人当人外,确实好用。
其实元载的毒计说简单也是真简单。
农民起义的领袖,大部分都缺乏对应的统帅能力,而且不懂得发展生产的重要性,常常都是流寇作风。
吃光一地,就转战另外一地,如同滚雪球一般,人越来越多,后勤压力也越来越大。
到后期,这些“义军”的队伍,战斗力不是越来越强,而是越来越弱!
甚至连士兵吃饭都成问题。
而这个时候,本地大户,已经控制不住他们亲手放出来的“恶魔”了。就算是“义军”的首领,也没法做到如臂指使,都是下面的小头目开始自行其是了。
杀谁不杀谁,抢谁不抢谁,“义军老大”们说了都不算。
本地大户与这些“义军”会彻底撕破脸。
等他们闹够了,方重勇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方某之上策,便是你之下策。
但你可知本官为何不用你的上策么?”
方重勇沉声问道。
“请官家解惑。”
元载面色平静说道,他一直很自信,之前都是面带微笑,直到这一刻才严肃起来。
“若是依你之计,江东必定生灵涂炭,一路皆哭。”
方重勇长叹一声说道。
“官家,江东的土地,只有变成无主之地,那才是朝廷的地,才是官家的地。
否则,那些就是当地大户的地,就是那些地主的地,就是那些豪强的地。
官家心软不杀人确实不错,但那些本该死于民乱的人,并不知道自己会死。他们亦是不会感激官家,只会觉得官家这个外人突然闯入江南,要夺他们的田产去平息民愤,令人不快。
到时候他们不但不会配合官家,反而会成为贼军的眼线,甚至后备军。
只怕,那时候躲过贼军一刀的人,也躲不过官家的一刀,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
何去何从,还请官家三思。
元某现在只是一介进士,尚未授官,也不是朝廷的人。
一切由官家定夺。”
“本官征辟你为谘议参军,暂无品级,随军南下寿春。”
方重勇看着元载沉声说道。
“谢官家!谢官家!”
元载激动的跪下,给方重勇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露出狂喜之色。
刚刚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能随军南下,立下战功么?现在得偿所愿,一时间元载觉得失去薛瑶英也不那么难受了。
起码,换回来的机会很难得。
元载千恩万谢的走了,方重勇却坐在桌案前,陷入沉思之中。
他想起了有句很出名的话,叫做: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人民群众,也是需要被现实的刺痛来教育的。
正如元载所说的,方重勇如果心急火燎的去平叛,江东百姓就会感激他么?
其实并不会,最起码效果远远不如元载的上策。
唯有当地已经乱得所有人都受不了,那么强力干预,铸造新秩序的人和势力,才会被当地所有人接受与拥戴。
哪怕后面一种情况,会比前者,多死不知道多少人。
换言之,江东死的人越多,乱象越多,就越是方便方重勇去摘桃子。
为了赢得名声,为了赢得爱戴,去当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渣?
还是顶着唾骂和排斥,不动声色,把救人的事情给办了?
方重勇其实并不是没有元载的智慧,他只是做人的下限,比元载要高一些罢了。
如果按元载所说的办,那么这就是一次奠定“国本”的大机遇。赢了这一局,几乎就是赢了大半个天下!
为了权力,要去当人渣么?
方重勇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思前想后,他将罗莎找来,将这些事的来龙去脉,都告知了对方。
不是说严庄等人没有智慧,而是这些人,恐怕都会跟元载有同类的想法。
在权力面前,那些死去的百姓一如草芥,根本就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如果是你,会怎么选?”
方重勇看着罗莎询问道。
“阿郎不是说过的嘛,皇权贵族,以及他们的打手,不过是在将底层百姓们当做牛羊一般对待。毫无底线的剥削与压榨。
既然如此,那么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也就不必将这些人当人看了,就一如过去的那些身居高位之人一样。
只是这样的话,阿郎要做的事情,便是你过去最讨厌的事情,跟你书稿中批判讽刺的那些人没有区别了。
阿郎心里应该有答案不是么?妾身看的那些书稿,本身就是阿郎写的。”
罗莎慢条斯理的说道,轻轻握住方重勇的大手。
她想表达什么意思虽然没有明说,却已经暗示了自己的意见。
那就是她并不希望方重勇成为对方书稿中的那些人。最起码,不应该明确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还故意去做。
“你的脑子,好像被我给弄坏了。”
方重勇哈哈大笑道,揉了揉罗莎的头发,心中的犹疑已经一扫而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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