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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家伙,不会放过每一文从他们面前经过的铜钱。
哪怕是各地牧监的牛粪、马粪,也会被他们捡拾起来,变成自己吃喝玩乐的开销。
而群牧司在被罢废前,长期是由衙内们以及内臣们把持的。
所以,这个张问曾经斗赢了群牧司的那些虫豸?
可是,彼时他大概率最多只是一个京官!
京官斗赢群牧司的衙内和内臣?
这是什么童话故事啊!
赵煦本能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这大宋是个什么样子,他难道还不知道?
哪怕是现在也是一般的。
譬如说店宅务里的那些账,外廷的士大夫谁敢碰?
别说小小的京官了,就算是朝官,今天碰,明天就得收拾包袱去岭南吃荔枝。
但旋即,赵煦就注意到了王子韶话里的关键——大名府士绅百姓与群牧司争利?
士绅百姓?
赵煦微笑着,他知道的,这是标准的士大夫叙事。
有事士绅百姓,无事哪来的布衣黔首,也配碰瓷吾辈士大夫?
熙宁变法以来,类似的叙事,层出不穷。
所以,这张问只是被人推到台前和群牧司唱对台戏的打手?
其后面,应该站着应该就是大名府本地的士绅。
考虑到仁庙的话——用心悉如问,何患赤子之不安也?
央地矛盾吗?
这倒是有意思了。
众所周知的,在大宋,每当出现央地矛盾,一般都是中央吊着地方打。
譬如东南六路,就长期在为汴京人负重前行!
但当年的大名府,却打赢了汴京。
甚至还让仁庙都公开称赞了被人推到台前来的张问。
所以,这大概率只能说明一个事情——神仙打架!
这样想着,赵煦就让王子韶继续介绍。
“臣问大名府任满,迁河北路提刑……”
这就印证了赵煦的猜测。
从京官直接跳到了一路监司,即使大概率只是权发遣,但这也属于飞升。
仁庙时代的大宋官场,论资排辈的现象极其严重。
几乎能与现代日本企业里的年功序列相媲美。
不出现特殊情况,所有官员都只能按照磨勘,循序渐进。
从一州通判,飞升一路监司。
这只能是背后的神仙出手了。
那么,在大宋,盘踞在大名府的神仙是谁呢?
再把这个时间,限制在仁庙景佑前后。
答案就已呼之欲出了。
只能是本家就在大名府的,故大宋太师、魏国公、中书令,王旦王文正!
没错!
当时王旦早已去世。
但王旦的政治影响力,却久久不曾消散。
哪怕在现在莘县王氏在大名府内的影响力,也只在相州韩氏之下!
至于彼时?
只能说是大名府的真神仙!
因为,当时的宰相,正是王旦旧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吕夷简!
同时,吕家虽然不在大名府,但吕夷简在大名府内的影响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大名府升格为北京,就是吕夷简一手推动、落实的。
此外,吕夷简的女儿、侄女也多嫁在大名府。
特别是其长女,就是嫁的王旦之子王雍。
所以啊……
这个张问当年能把群牧司的虫豸吊锤,不是没有原因的。
王子韶的声音,继续在赵煦耳畔响起来。
“问在河北,恰遇河决,时朝廷欲于小吴筑堤以回河,臣问坚以为不可,以为小吴与曹村南北相直,若筑小吴,则恐左强而右伤……”
赵煦听着,嘴唇动了动。
他当然知道,小吴筑堤的结局——决口!
从此,这一条河段,就成为了大宋王朝的伤口。
不停的决堤、溃堤,不断的出现险情。
元丰八年,赵煦刚刚即位不久,这条堤坝就再次出现险情。
亏得当时的判大名府韩维,还算用心。
也亏得赵煦派出了大量禁军,在宋用臣、苗授的率领下驰援救灾。
最终是靠着钞能力,才堪堪守住了小张口,没有让洪水冲垮小张口,然后冲向小吴口,再次将整个河北,变成汪洋。
而这一切灾难的源头,就是当年,回河派们异想天开的小吴口筑堤计划。
一场典型的人祸!
企图让黄河讲政治。
然而黄河表示——我不懂啊!
但在当年,回河派是朝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而这个张问,却在彼时,选择了反对。
毋庸置疑这是需要有勇气的!
因为大多数政治生物,并不会因为被人指出了错误,且因为自己的错误而遭受了失败,就重用那个指出错误的人。
大多数政治生物,只会觉得——为什么你要和我逆行?
于是,将这个该死的逆行者抓起来,反复批判。
“其后河果决于小吴……乃迁淮南东路转运使……”
唔……果然是吕家神仙的人啊!
在这个时候能保住人,还能将之升官的,也就只能是吕夷简了。
“先帝即位,加直集贤院,再迁河北转运使……”
“熙宁中,再议回河,欲以三十万军民,自澶州向北筑堤……问上书坚以为不可……”
又开始逆行了!
而结果,自然是很清楚的。
熙宁十年,黄河再次决口于澶州,形成二股河,冲向了徐州。
于是,苏轼怒气冲冲,开始了胡言乱语——汝以有限之材,兴必不可成之役,驱无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
看似是在喷王安石,但傻子都知道在阴阳怪气谁。
这为后来的乌台诗案埋下了祸根。
而另一个逆行者张问的下场,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元丰二年,中书侍郎臣安礼,曾以臣问可堪六部,举于先帝,先帝以为,臣问不可用为国家重臣……乃迁知潞州、汝州等,元丰八年改知河阳府……”
赵煦听着,差不多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此公的画像了。
一个有能力,但脾气很犟,特别喜欢逆行的老臣!
同时,他应该和吕家关系非常密切。
同时,与种家存在着紧密的联系。
搞不好,还与韩琦也有着关系。
毕竟,吕公著的哥哥吕公弼的原配,就是韩琦的女儿。
于是,赵煦问道:“王卿可见过这位大臣?”
王子韶答道:“奏知陛下,臣还未曾拜谒过……”
“只是听说,臣问廉洁,归京后就一直住在朝集院中……”
“左相吕公,多次请其搬到吕府,其一直婉拒……”
赵煦听着,点点头,然后开始在心中寻思起来。
他现在差不多能猜到吕公著的心思了——可能是想让这个老人,在其人生暮年,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至少,在史书上留下一点痕迹。
而吕公著的面子,赵煦当然要给。
只是……
“朕该怎么利用这个事情,来推动朕的议程呢?”赵煦想着。
现代的留学生活,完全的改变了他。
让他沾染了太多现代人的特性。
其中之一就是——不赚就等于亏!
得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必须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条件都利用起来。
因为,他真的真的需要这些东西,来完成原始积累,来推动国家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前进。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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