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前时并非鹤发童颜的模样,便证明黑发才是常态。可如今他一夜之间鬓染霜雪,便是他自己说这与昨日施展那番神奇的术法无关恐怕也没有人信了吧。
便是沈砚再三强调自己并无大碍,单看文秋与康雪烛一副自责内疚的神色便知道他们绝对没有将沈砚的解释听进心里。
沈砚也是心累,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捡锅背呢?看着文秋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沈砚索性“坦诚相待”,将一切和盘托出道:“你们不必内疚,昨日之法最多只能算诱因而已。此前贫道在长安便曾为陛下卜过一卦国运,祸根早已埋下,便不是今日,这头发总是要白的。”
东方宇轩显然也打听到了沈砚面圣的消息,同时也猜到了沈砚与新法之间的关系,此时听到他亲口承认,他眼中神色闪烁了几下,也不免叹道:“生测帝王,亡断国运。古语诚不欺人,竟连仙长您也逃不出此劫?”
沈砚抬眸淡漠地望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天理循环,自有定数,妄图与天争命,自要付得起代价。”眼看着就连拓跋思南那般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因他这两句话而隐隐动容,沈砚也不想将自己捧得太高,连忙转开话锋:“不过你们也不必为贫道忧心,但此身寿尽,贫道自归来处。本来蒙蔽天机偷入轮回便不得长久,如今也不过是早些回去罢了。”
虽然沈砚这般解释,可场中的气氛依旧有些沉凝,固然凡世的惩罚只是使他早些离开,可是回去之后呢?如果说天道不会再给予他其他的惩罚这话说出来恐怕连沈砚自己都不信!沈砚自然知道众人担忧的目光是在忧心什么,但他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让他连身份都是假的,什么返回天上,不过是跑路去其他世界罢了!
沈砚越是不言语,众人心中便越是担忧,但最后还是东方宇轩理智地转移了话题:“早就听闻仙长博古通今,能得仙长莅临是我万花的福分,仙长何不开坛讲道,也叫我谷中弟子得闻真言?”
沈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下来,不过却也补充道:“并非讲道,而是论道。医工百家贫道不过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纵有眼界也不过纸上谈兵,望抛砖引玉对诸位能有所帮助罢了。”客套罢,沈砚又转向孙思邈问道:“孙老可曾接到朝中传书?”上次与李隆基密探,他们可是商定了不少事情,看东方宇轩对他的了解,想必李隆基那边的计划也都已经铺展开了。
孙思邈点头道:“道长可是指长安医馆之事?陛下给出的条件确实优越,但老朽在万花也不错,在哪里治病救人不是救?况且长安浮华,老朽怕下面的弟子迷了眼睛,正准备拒了呢。”
沈砚不由一愣:“陛下没跟您提起医学院之事?”
“医学院?”孙思邈略一思索,恍然道:“哦,此事信中却有提及,不过……老朽在万花谷中亦可传道授业,何必去长安蹚那浑水呢?”孙思邈说着连连摇头。
沈砚无奈之余也只得偷偷地透露出了一二计划:“孙老您误会了,医学院与收徒是不同的。况且这长安医学院之后陛下还将成立长安医药研究所,到时,将广邀天下名医,共诊天下疑难杂症,共研世间百草之效。还将为您等著书立传以传后人,您当真不动心?”
孙思邈闻言也不由迟疑了,说实话,无论是医学院还是著书立传都不足以打动他,毕竟他在万花也已广开山门,手中也正在编写《备急千金要方》,但沈砚口中那个闻所未闻的长安医药研究所却是让他心动了。
世间但凡于某一道走到了极致的高手,谁不渴望有几位旗鼓相当的对手?谁不想有新的挑战?当初沈砚与叶英将他掳回藏剑,要说一点怨言都没有那绝对是假的,毕竟他谷中的病人就不是病人了?哪有什么都不安排转身就走的道理?
但是之后与盛神针、卓怯病的相遇却是令他心中郁气尽扫。能与这两位当世大医切磋交流,对他而言可胜十年闭门造车啊!若真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尽集天下神医,并为他们著书立传将他们的医药典籍流传后世,那对他们这些医者而言,与人间仙境无异啊!
孙思邈沉思许久,却仍是下不定主意:“老朽再想想,再想想……”
沈砚也不逼迫,毕竟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一个心甘情愿,既然孙思邈要想想,那便想想吧。反正随着新政新规的推行,当医学院成了气候,孙思邈迟早是会动心的。
不过孙思邈的迟疑也让沈砚发现了之前的计划的一些弊病——将所有的重要机构尽归长安确实便于管理,但同样不利于收拢人才与地方的发展,看来他还需要再去一封信与李隆基好生商议一下才是。
沈砚心中一边琢磨着这件事,一边对东方宇轩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贫道一人之力终有不及之处,东方谷主不妨广邀万花雅士,不日尽聚晴昼海,众人一同赏花观景,论道百家,不定还可触类旁通,令诸位皆有所得。”
东方宇轩喜不自胜:“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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