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分别就职于各部的机关,您怎么能断定他们以后爬的就不会比您更高了?况且我还认识茹科夫斯基,您多半知道谁是茹科夫斯基吧?没错,皇太子的老师!他对我很赏识!还有普希金,我和普希金的关系也向来很好!
这么和您说吧,我告诉您,您千万别把我惹急了。我是个好性子,但您也不要把我当成没脾气的好好先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茹科夫斯基能和皇上说上话,至于普希金那里,教育大臣乌瓦罗夫都要卖他面子,还有你们的局长本肯多夫伯爵,你知道你们局长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普希金住的公寓拜访他一次吗?到时候,只要普希金稍微提上一嘴,就说他的朋友果戈里在维捷布斯克遇到了一个宪兵上校,名字叫赫斯廷戈夫的,此人甚至无礼。
您知道这会对您的前途造成多大的影响吗?您肯定是希望能出人头地的那种人。而我,我是个简单的人,对当官没有那么大的欲望,我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继续创作我的作品,而不是住在彼得堡那个冻得连手指都伸不开的藏身处里。就因为这个,我才冒着风雪特意去一趟基辅,想着能不能和基辅督学拉拉关系,在基辅大学里谋个副教授的位子。
但是,就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您从刚刚把我带到这个地方开始,就一直无休止的盘问我。弄得我的智力都奇怪地停滞了,思想如此地不集中,刚刚在路上好不容易想出的新点子也记不起了。您弄得我是如此心绪消沉,冷面铁心,变得如此平庸乏味,以致于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您知道吗?快一年了!我没写出一行东西!无论怎么逼自己也挤不出来,然而我才刚刚有了点灵感巧思,就因为一个破光头的事情,把我搅得心绪不宁。”
亚瑟淡定的望着眼前这位情绪化的、手舞足蹈的小俄罗斯人,从上衣兜里掏出手帕抹了把喷了他满脸的口水。
他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里,提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开口道:“作家没了灵感,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果戈里闻言更生气了,他对亚瑟的话语嗤之以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说的就好像您也会写书似得,您以为会写几段公文,便可以称得上文学家,能叫做靠笔杆子吃饭的人了?虽然这么说很不谦虚,但是我得和您说,我在彼得堡圈子里的外号,可是俄国的亚历山大·仲马。”
“噗!”
亚瑟听到这话,刚刚喝进嘴的红茶喷了果戈里一脸。
他赶忙掏出手帕给果戈里擦拭着他的马甲:“抱歉,果戈里先生,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的,但您方才说的这个笑话实在是太搞笑了,就如同您的书一样。”
果戈里还以为亚瑟是在嘲讽他,这位小俄罗斯人一瞬之间被激怒了:“上校,我认真的告诉您,您完蛋了!我一定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据实告知茹科夫斯基和普希金!”
亚瑟连忙摆手道:“您先别着急,我的意思是,俄国的亚历山大·仲马这个称号实在是侮辱您,我一向认为人应当把志向立的更高一些,您哪怕说自己是俄国的莎士比亚呢。”
果戈里板着脸,扭过头去并不搭理亚瑟。
亚瑟见状,一边陪着笑一边问道:“您的圈子里,还有没有别的外号了?比如说俄国的雨果、俄国的巴尔扎克之类的。”
“那当然有了!你这是在嘲笑我们没见识吗?”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阅读量,果戈里掰着手指头向亚瑟喊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俄国的狄更斯、俄国的迪斯雷利、俄国的亚瑟·西格玛和俄国的埃尔德·卡特呢!”
亚瑟听到这一连串的名字,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记得《英国佬》并没有在俄国发行作品,难道是这帮俄国毛子私底下出盗版了?
“这些人的作品有俄文版?”
“当然没有!”果戈里哼了一声:“我们都是读的法语版。”
亚瑟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怪不得都说法国书商的销售网络在全欧洲遥遥领先呢,去年他才和法国人谈妥了法语出版,结果今年埃尔德就已经乘着法国人的东风,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攻入了彼得堡。
要知道,这可是拿破仑都不曾完成的壮举!
那位法国皇帝最多也就是打进了莫斯科而已。
就如同果戈里发现亚瑟是他的忠实读者时,立马提升了对这位宪兵上校的好感度。
当亚瑟发现果戈里读过他的《黑斯廷斯探案集》后,这位英国特务也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唉呀,没想到您的见识居然如此广博。”亚瑟开口道:“打乱了您的思路是我的不对,为了补偿您,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好点子,本来是打算拿来自己写的。可既然是我犯了错,我打算把这个点子让给您,就当是弥补我的过失了。”
“点子?”果戈里不屑一顾:“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您能有什么好点子。”
亚瑟并不生气,他只是躺在摇椅里,用法语娓娓道来:“如果这个点子还不够的话,我刚刚听说您好像正在谋求副教授的职务,或许我在这方面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您?”果戈里听到这话,忽然皱起眉头望向亚瑟:“您难道认识基辅督学布拉德凯?”
“布拉德凯?不,我不认识。”亚瑟笑着开口道:“但是我认识亚瑟·黑斯廷斯,喔,对了,他的笔名正是亚瑟·西格玛,也就是写了《黑斯廷斯探案集》的那个人。”
“您认识亚瑟·西格玛?”果戈里深吸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亚瑟一眼:“您……您难道还真是圈内人?不过,您认识亚瑟·西格玛和帮我谋得教授职务又有什么关系呢?”
“很简单。”
亚瑟见到鱼儿上钩,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得了消息,亚瑟·黑斯廷斯爵士马上就要调任英国驻俄文化参赞一职,文化参赞是干什么的,您知道的吗?主要就是交流文化,因此,他肯定要常常去俄国的各个大学拜访的。我们假设他突发奇想,想要到基辅大学考察文化工作,又一不留神在基辅大学校长和基辅督学的面前,不经意的提到了您的名字,说到您是他相当敬重的一位俄国文人等等。我觉得这肯定会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
果戈里一脸狐疑道:“你为什么知道他一定会去基辅?如果他不去,您给他写封信他就一定愿意去?你和他的交情很深吗?”
“我怎么知道的?这您就别管了,反正我就是知道。至于我和他的交情深不深?呵,反正我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我让他去彼得堡,他就不敢去巴黎。”
果戈里一听这话,只觉得面前这位宪兵上校绝对是个习惯于满嘴跑火车的人物,他奚落道:“呵!与其让我在这听您吹牛,还不如让我听听您刚刚说的那个所谓的点子呢!至少您的点子肯定不会像是您和亚瑟·西格玛的关系那么离奇。”
“听我的点子?好!我这点子可比我的交情更吸引人心,您这回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亚瑟笑眯眯的开口道:“就说啊!亚瑟·黑斯廷斯在前往彼得堡上任的途中,叫人家偷了随身行李,甚至连身上的外交证件也全都不见了。没了钱又没了证件,于是他便被困在了一座小城里面五天五夜动弹不得。然而,这座小城的市长,却意外得到了钦差大臣将要到访的消息……”
随着叙述的进行,果戈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初时,他只是嘲笑全市官员的蠢笨,直到听到真钦差大臣到访,并且这位钦差大臣还带着一位罹患了痔疮的文员时,果戈里的笑容立马就凝固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亚瑟,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亚瑟喝了口茶,享受着火炉带来的温暖,开口问了句:“尼古拉,你猜猜,亚瑟·黑斯廷斯爵士被困了五天五夜的小城叫做什么名字?”
果戈里的表情精彩纷呈:“我可不猜。”
“为什么?”
果戈里深吸了一口气:“我怕我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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