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关盛云们本就穷得掉渣,所谓的帅帐,只不过是个打了不少补丁的大号帐篷。冯主簿的“使”字招子被帐楣挂住,看着几人手忙脚乱一阵子越折腾缠得越紧,幸亏罗师爷暗中踢一脚,关盛云赶紧收起笑纹强忍着,继续装腔作势的黑下一张脸,又狠狠瞪了帐内咧着大嘴傻乐的匪首们一眼。
啪!
为了让疼痛感驱散笑意,关盛云猛地一拍帅案——哦,好吧,一张破桌子,佯怒道:“大胆狗才,竟敢戏辱本帅!”
冯主簿原本心里设想,自己拄着“使”字“节”,可以摆出个视死如归的苏武般架势,被这一喝,吓得不由得松了手,再也顾不上去跟竹竿较劲儿,迈着见上官的小碎步前趋两步,勉强压制住双膝跪下去的冲动,深深的作了个长揖:“本官,哦不是,下、下官,哦,不对,学生,啊,卑职冯吉祥见过大、大帅……”
心虚得一塌糊涂的关盛云暗自七上八下的早已不耐,色厉内荏地喝道:“少废话,干什么来了,快说!”
“下战书”这三个已经堂而皇之写进边报里的字眼,此刻打死冯主簿他也不敢说出口:“卑,卑职来给贵军送个信。”
“什么信?拿上来!”
冯主簿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已经被冷汗浸得发潮的信函,双手高举着捧过头,刘建林上前两步一伸手拿过来,递给关盛云。
关盛云正要撕开信封,罗师爷下面又是一脚踹过去,登时心领神会,顺势大咧咧把信往身旁一递:“师爷,念!”。
“乾坤朗朗,天日昭昭。圣德广被,海晏河靖。《诗》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顽逆,践履国法。徒逞一时之猖,而不惧雷霆之怒乎!心若豺狼,万众睚眦;贪利忘义,至死不悟。殊不知阋墙御寇,人人攘臂;讨贼伐逆,王师鼎沸!势已穷蹙而不自知……”
罗师爷念得抑扬顿挫,高藤豆尤福田等几个文盲匪首固然听得满头雾水彼此大眼瞪小眼,冯主簿则瞬间石化般地僵在当场!
行前,萧长华三番五次地交待,所谓战书,只是个幌子,此行务必要把口信传达清楚。信是萧知府的幕僚写的,交给自己时已封了口——既然只是个幌子,自己便也没多想……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哪里知道那个老杀材老忘八居然写了这么一封夺命书!目瞪口呆的冯主簿只觉一股暖流顺着大腿内侧缓缓流淌汩汩而下,随即,一股强烈的尿骚味在逼仄的帐内弥漫开来,甚至压过了本就臭烘烘的味道……
本想城下趁乱脚底抹油的关盛云毕竟是行伍里长大的血性汉子,少时也被爹逼着念过些书,自是听得懂骈四骈六的檄文,闻得这帮狗官居然骂得这么难听,一股怒火陡然而生,压过了怯意,扬手止住了罗师爷继续念下去,反倒冲冯主簿和颜悦色地笑了:“来使你贵姓?现居何职?”
此时的冯吉祥早已忘了自己穿的是知县的官服,颤抖抖地回复道:“回,回大帅,卑职冯吉祥,现任榆林主簿。”
关盛云保持着微笑,继续柔声问到:“冯主簿,你是不是与榆林众官有什么杀父夺妻之类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回,回大帅,没,没有啊,大帅。”
“啪”的一声,关盛云收起笑容,狠狠地一拍破桌子,怒道:“既然不是被他们故意派过来送死,那便是你自己有意找死来的!本帅这就成全了你!来人……”
噗通!
冯主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边叩头边扯开嗓子哭喊道:“冤枉啊,大帅!小人是奉萧知府之命给大帅送个口信来的啊!书函只是为遮人耳目啊大帅,里面写了些甚么小人委实不知啊大帅!小人有知府大人的口信啊大帅!大帅容禀、大帅容禀,小人冤枉啊……萧知府要劳军啊大帅……”
罗咏昊早就看出此事必有蹊跷,而且跟了关盛云没几天,还不了解其脾气秉性,怕他真的怒火攻心失去理智,赶紧打断冯吉祥的絮叨,喝到:“带什么口信,如何劳军?快说!”
冯吉祥可算抓住了救命稻草:“禀大帅、师爷,各位将军,萧知府说,榆林府愿奉上犒军纹银五千两,军粮五百石,求大帅大发慈悲,放过这阖城老幼啊。”
这次轮到关盛云们目瞪口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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