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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老哥,我给你点灯照亮(第2页/共2页)

斤,出油率已经很高,成色品质也很好,向张阳夕请求以每斤80元的价格购买五斤,张阳夕对于这个价格有点惊讶,但还是笑嘿嘿地答应了。

回到家的张阳夕一脸骄傲的400元交给阿玛,说清缘由后,杨汐婷倒是觉得新奇,这茶油怎么卖得这么贵。

爹爹另外拿来两个玻璃瓶装了满满两瓶,边装边给杨汐婷答疑:茶籽油比猪油和菜籽油要好吃得多,以前都是吃这个油,老人过世也是点茶油灯在黄泉路上照亮,前几年村上还组织种这个致富。

爹爹把剩余的油装进陶罐,坐回火坑旁开始掐指,嘴里细声叨咕着一些口诀,只见爹爹的大拇指不再移动,习惯性的往口袋里掏草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儿孙们下了禁烟令,只能无奈地搓搓手,小声地说:他也是这两天了。

杨汐婷一脸好奇地问:爹爹,什么这两天了啊?

我之前在医院化疗,旁边有个老头子,差不多就是这两天要死了。

杨汐婷自然是不相信,就手指掐几下,就能知道别人的死期?

张阳夕早就习惯,装模作样地学着爹爹的语气说:这个东西可信可不信!

爹爹也任由这两个年轻人的阴阳怪气和不解,

坐在一边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两天,两个年轻人的打脸时刻到了,陈宇发来了陈老爷子去世的消息,老爷子生前告诉陈宇,他死了的时候记得通知一下张老头来送送他。

陈宇家住在酉西,张阳夕住在酉东,去一趟有四个小时的车程,爹爹换好衣裳,带着两瓶茶油上车,祖孙仨连夜出发去酉西。

张阳夕在车上才得知这两个老头的约定:

陈:老兄弟,以前老人过世都是用茶油灯在下面照亮,你们那边是这个习俗撒?

下面指黄泉

张:以前都是用茶油灯,现在都少了。

陈:老兄弟,你要是找得到就给我找点嘛,钱我来出,你来送送我得行不?

所谓过世,就是从一个世界过渡到另一个世界,古人说,死后要走黄泉路,要过奈何桥,要喝孟婆汤。因为是在地府,所以人们认为黄泉路是一片漆黑的,像慈禧太后这样的皇宫贵族死后都是用夜明珠照明,平民百姓也只是在死后奢侈一次,用油灯照亮黄泉路。

漫长的路程令人犯困,张阳夕和杨汐婷交替驾车,爹爹在后排浅浅的睡了一路。一阵颠簸把爹爹抖醒,张阳夕打了几次火,发动机吭了几声就熄火了。

现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公里左右,车子在这里抛锚了,张阳夕翻开引擎盖查看故障,但半天没看出名堂。

爹爹有些着急了,催促着张阳夕快点修,但是这显然不是他的强项,爹爹也看出了他的无奈,拿起一瓶茶油就下车往前走。

张阳夕和杨汐婷也跟着上来,看样子是要走着去,正要给陈宇打电话,爹爹拦下了张阳夕,边走边说着:陈宇现在忙不过来,莫叫他来接了,我们要在封棺之前到他屋。

祖孙三人打着手机灯,赶着夜色跟导航走了一个小时,前面总算出现一间敞亮屋。到了屋前,灵堂已经布置的差不多,陈宇脸色有些煞白,看到张阳夕一行人深夜到访也很惊讶,面带苦笑的迎接进屋。

爹爹跟陈爸打过招呼,随后在陈老爷子的遗像前作揖,不紧不慢的来到棺材边,不紧不慢地说:陈老哥,我来看你了,怕你在下面看不清路,我给你添点灯油。说完这些,爹爹把那瓶茶油稳稳地放在了陈老爷子的手边。

得到片刻停歇的陈宇,坐下来跟张阳夕说了说心里话:我很喜欢隔辈亲的感觉,孩子的孩子,在祖辈那继承了两份爱,一份是祖辈给我们的,一份是本属于父母的。我是学医的,但是我救不了他,我以为我在解刨室已经看淡了生死——

陈宇是医学博士在读生,他也知道上次的化疗没有必要,他只不过是想多留住老人几天,哪怕是多一天。陈宇从小跟着老爷子生活,感情自然不言而喻,现在令他最无奈的莫过于: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救不了他最敬爱的人。老爷子最后的愿望就是回家安葬,他不想被烧成一把灰,这也是陈宇最后能做的。

陈宇的话戛然而止,张阳夕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杨汐婷在旁边困得站不住脚了,将就在小镇的旅馆住下。

第二天醒来,爹爹已经去了陈家,张阳夕和杨汐婷两人去修车。

把车拖到修理店,张阳夕叫唤了两声,从车底探出个头来,修车师傅放下扳手爬出来查看车况,扒拉几下输油管说:这个情况要一天才可以修好,我要先把那几辆车修好再来修你们的车。

杨汐婷也只好多停留一天,今天恰好也是正席,没吃早饭的两人火速奔赴酒席。

乡下的酒席是分轮次,一般都有两轮,宾客盈门的主家会安排三轮酒席。即便饿如豺狼的两人已经很积极赴席,但是席位早就被老头老太太们坐满。

第一轮菜已经上齐,宾客们也吃得正香,可身后却站着一个抱手的人。这个现象在这里比较普遍,没席位的宾客站在就餐宾客的身后,坐等他人吃完后立马占座。

杨汐婷哪里见过这场面,张阳夕虽然脸皮厚,但也显得有些拘谨,为了填饱肚子,生拉硬拽地抓着杨汐婷加入站饭人的行列。

杨汐婷凑近张阳夕的耳朵说:看着别人吃饭,是不是有点——太尴尬了呀!

张阳夕也倾斜着身体,余光看着脸红的杨汐婷,咬牙切齿地说:我也觉得很尴尬,可是脸皮薄吃不着,要不咱俩低头看手机吧。

早饭厚着脸皮吃完,陈宇跪在灵堂里披麻戴孝,爹爹又和记账的老头聊了起来。

两个年轻人肯定坐不住,一起在镇上闲逛,杨汐婷窜进一间茶坊后迈不动脚。

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坐在炉子旁仔细地筛选茶叶。

张阳夕虽然是不情愿的进店,但看到身穿自己高中校服的学妹便开始提起兴趣来。

学妹看到有客人到访,一脸欢喜地拍了拍手上的茶尘,起身给两位客人倒热茶,伴随着礼貌招呼:哥哥姐姐快坐下喝茶。

简单客套两句,杨汐婷问了一下茶叶的价钱,学妹也一本正经的介绍,说这是本地上好的毛尖茶,每斤茶叶售价800元。

杨汐婷先是用手抓起一撮茶叶掂了掂,随意拿出一片叶

子闻了闻,折了半片茶叶放在嘴里慢嚼了几下,转头笑着对学妹说:妹妹,给我称两斤毛尖!

张阳夕一脸惊讶:两斤!一千六!快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你是真有钱啊!

杨汐婷则不以为然:你叫唤什么?又不要你花钱,我爸喜欢喝茶,我给他寄一斤回去尝尝。

打打闹闹逛到了下午,又到了吃席的时候,不用猜,他俩又没抢到席位,干巴巴的站在别人身后。此时,站着的人唧唧歪歪的讨论着,出了正在专心吃饭的宾客,其余人的目光都朝庭外看去,两个老太太小声议论着:他怎么来了,晦气得很。

只见庭外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走路一瘸一拐的,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不过好在脸上还是干净的,能看出他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

那个中年男子斜着身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里带着些许泪光,重重得磕了个响头,随后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拿起庭院外的破烂的尼龙袋一瘸一拐地走向远处。

众人先是愣了几秒,后又是一阵骚动,几个老人在一边嘀咕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阳夕和杨汐婷两人都看傻了,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思绪在一片鞭炮声中迷失方向。饭后找陈宇问起那个中年男子,陈宇道出了实情:那个中年男子是当地的一个流浪汉,前几年饿得快死的时候,陈老爷子给予了他一碗热饭,后来靠捡垃圾为生,想必这次来是为了送送老爷子。

第三天凌晨四点,爹爹的洗漱声太大,张阳夕把头埋进枕头,迷迷糊糊地说:爹爹,起这么搞么啊?

爹爹:今早陈老头子上坡,我去给他捧两把土,你和他属性相冲,你就莫去了。上坡意同出殡

在这件事上,张阳夕是最听劝的,愣是睡到中午,杨汐婷已经把车停在了楼下,祖孙三人开启了归途。

凌晨四点半,爹爹拿着另外一瓶茶油,跟着出殡的队伍来到墓穴。道士在落棺前先进行一系列的仪式,得到道士的指令后,抬棺的汉子们稳稳地放下了棺椁,爹爹跟着其他人捧了两把黄土盖在棺椁上,接着用石头垒起一圈,亲人挨个祭拜,同行的人挨个烧纸插一炷香。

爹爹的烧纸的时候,拿出那瓶山茶油,慢慢地倒入碗里,不紧不慢地说:陈老哥,我来送你最后一程,这个时间,下面冷一些,我给你添点灯油,怕的是不够用。

在一阵鞭炮声中,陈老爷子入土为安,爹爹也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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