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还是那熟悉的味道,收拾好心情,开始奔赴下一场山海。
连坐了六小时的火车,张阳夕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跑出火车站的第一想法就是找个路边摊垫垫肚子。
看见车站对面有个小摊,生意还不错,就跑过去找个空座坐下,叫了一碗大份的麻辣洋芋。
这个路边摊,摊位不大,紧挨着公交车站出口,几张便式木桌架在摊子旁,摊主是一位年轻女人,还带着个娃。
过了一会儿,摊主的儿子把麻辣洋芋端了过来,很有礼貌地说:叔叔,这是你要的麻辣洋芋,刚炸出锅的,有些烫,您小心一点。
张阳夕摸摸小孩的头,温柔地回答:谢谢了,小朋友,叫我哥哥就行了。
一顿狼吞虎咽过后,张阳夕满意地打着饱嗝,招呼小孩过来结账,张阳夕多给了三块钱,小孩硬是不收,张阳夕也只能解释:虽然我很饿,但是还不至于吃不出碗里还有三根卷粉的味道。
小孩说那三根卷粉是送的,不收钱的,一番推让过后,张阳夕选择投降,本来是打算谢谢摊主的,但看到她忙得不可开交,这打算也就作罢。
叔叔慢走!小孩挥手告别。
张阳夕一脸无奈,心想:咋又叫叔叔了,不过一回来就收到三根免费的卷粉,也还不错,我不会是被那少妇盯上了吧!
思绪被上车卖票的阿姨打断,张阳夕也没再多想,从车站到家还有三小时的路程。
随着汽车发动机轰隆声,再次开启归途。路旁的树从车窗上飞过,不远处的稻田里秧鸡被惊起,河对岸坐着两个正在垂钓的老头,公路沿着河道而下,夕阳挂在树梢上。
此时,qq铃声响了,悬浮框显示:韩瑶发了新动态
张阳夕把手机放进包里,他很疑惑,明明已经取消了特别关心,为什么还会有提示。暗下决心不看,张阳夕挠了挠脑袋,眼神坚定地说:只看这一次!
打开手机,韩瑶的动态内容是一张落日照片,配文是:我挺好的,我在等风,
逗号结尾是作者的忌讳,也是读者的意难平。
经过最后一次的转车,张阳夕的归途接近尾声,收到孙子要回家的消息,爹爹早就下了死命令,到地了就直接回老家。:爹爹为土家方言,意为爷爷
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渐入夜晚,张阳夕走在山间的公路上,抬头望向夜空,乡下的星空总是比城市的要更美。
前方的山坡拐角处射出一束白光,接着传来一声呼唤:阳阳,是你不?
听到这声音,张阳夕立马回应:是嘞,爹爹!你出来这么远来接啊?
张阳夕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爹爹先是高兴地拍了拍张阳夕的肩膀,有补充了一句:你阿玛不放心,非要我出来接接你,我这走着走着就到了这,走吧,回家了。:阿玛同上也为土家方言,意为奶奶
过了这座山,到了山坳,里面稀落的点了几笔灯光,阿玛手上拿着电筒,坐在门槛上。直到在她的视野中出现爷孙俩的身影,她连忙起身热饭菜。
待张阳夕坐下,阿玛这才开口:在学校都瘦了,菜马上就热好了,你爹爹硬是不放心,硬要去接你
张阳夕只能尴尬陪笑,心想:这两老小孩儿,都不知道预先串好词儿。
爹爹听到阿玛的话,默默走进了房间。吃饱之后,张阳夕回到老房间,不一会儿便开始打鼾。
第二天,张阳夕一早就起来了,毕竟刚毕业,生物钟一下子改不过来。打开房门,爹爹站在门口,吓了张阳夕一跳,并说道:爹爹,你起这么早!
来叫你起来吃饭了。
这么早?
张阳夕有些不习惯,毕竟在学校的时候,他是那个叫别人起床的人。
阿玛先往锅里放一些菜籽油,待油温上来,放入洋芋片过油炸,接着炸米花玉米花花生和黄豆,全部捞出备用。扔进一把茶叶翻炒,加入盐和捣碎的葱姜蒜,当香味出来的时候,倒进一瓢山泉水,水与油相交汇,边缘就此晕开,淡黄的菜籽油在水面上盘旋,香味在整个屋子里炸开。拿个碗,盛一碗汤出来,加入备好的米花配料,一碗油茶汤就做好了。
吃之前记得吹一吹,小心烫嘴!爹爹还是会这样提醒张阳夕,即便这句话从小就一直对他说。
张阳夕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油茶汤的表面是一层油,热气不容易散发出去,即便是刚出锅的热汤,看上去也跟冷汤一样,但若是一口上去,非把你的嘴烫掉一层皮不可。就是这样一碗油茶汤,皮囊风平浪静,内胆炽热而滚烫。
吃过早饭,爷孙俩坐在椅子上慢慢消化,同时也坐待太阳升起。天上的云很淡,被长风拉成细线,牵着远处的峰顶,变成通往神灵居所的桥。
张阳夕想起小时候爹爹说的故事,在乡间的故事中,灵魂登上最高的山峰才能到达天堂的,那样才能在天上看见凡间的亲人。
爹爹,最近没有什么农活吗?太阳都出来了,怎么还不上坡嘞。
你小
子,巴不得我和你阿玛去干农活是吧,没活不能休息一下吗?你这刚毕业,也没见你去找个工作啊!你打算啃老啊?
我这叫战略性撤退,在后方休养生息,再说了,想啃老也要有啃老的实力对吧。
这就是你在我这蹭吃蹭喝的理由?张阳夕可怜巴巴地看着爹爹,行了行了,回来了,就多待几天吧,你什么时候也该去看看你嘎了。
张阳夕也有点不解,之前去嘎屋,爹爹都是面带醋意,年纪越大表现得越明显,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主动提出这建议。
张阳夕思索了一会:应该要过两天吧,刚回来有点累,先休整两天。
正当此时,院坝外走进两个人,一个是张阳夕的幺爹爹,另外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体型已经有了发福的征兆,刚进院门,那个男人就热情地给爹爹打招呼。
幺爹爹一脸惊喜地说:阳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去坎上坐哈?
哎呀!幺爹爹,我都是昨天晚上才到屋,这不是才吃完饭嘛,正准备去坎上耍。张阳夕一脸汉奸样,陪笑着说完。
爹爹示意张阳夕拿两张椅子过来,都坐下后,在他们的谈话中,张阳夕得知:那个男人是去年被派到村里的第一书记——李书记,这次来就是了解一下贫困户的最新情况。
幺爹爹一脸骄傲地向李书记介绍他的大孙子:李书记,这就是我们张家的大学生,还是本科的嘞!
李书记也是很给面子,主动伸手,示意和张阳夕握手,两人一番吹捧后坐下,接着就是李书记一个人的主场了。
基层工作一定要到点到位,把人民的事当大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建设好基层是我们的使命,也是广大人民的迫切希望李书记一番发言,让张阳夕梦回政治课,差点睡着过去。
迷迷糊糊地听见李书记要去下一家了解情况,张阳夕这才从昏昏欲睡中挣扎出来。
李书记在走之前还特意跟张阳夕招呼一声,并感慨着现在能回村的年轻人不多了。
村里大多数的年轻人都选择了外出务工,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们会带上孩子一起外出,快升初中的时候再送回来读。
现在村里连孩子都少见了,因为离乡里的小学比较远,村小才凑了两个班,一个班不到十个人,还是不同年级。这里只有一个常驻老师,另外一个是乡里小学的支教老师,时不时来教几次。
张阳夕的小学是在乡里读的,他自然无法切身体会到村小的不堪,但也让他想起了同为师范专业的前女友,都曾热血地承诺为支教事业出一份力。但这般情况,很难不让如今的年轻人打起退堂鼓。
时过晌午,爹爹叫张阳夕到猪圈边来,扔给他两个粪桶,一条扁担,一边吸着手指粗的草烟,一边说着:别一天没事做,挑两担子猪粪去肥藕田,九十月份藕才好吃。
这么腌臜,滂臭的!
在大城市待惯了,现在晓得腌臜了?小时候你光着脚杆进去摘藕莲子的时候,怎么不晓得腌臜啊?我是挑不动了,不然我还指望你吗?
被这三连问,张阳夕也是哑口无言,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老老实实地舀粪,爹爹在旁边继续吸着草烟。
装满两桶粪,张阳夕还是一脸犹豫,扣好扁担站着不动,爹爹见状也是一脸嫌弃鄙夷。张阳夕看见爹爹这表情,马上表示不服,暗自较劲要把这活干好,深吸一口气,身子下蹲,握紧扁担,腰马合一,借势发力,猛地一起身,粪桶上的麻绳断了,倒了张阳夕一身粪。
爹爹在旁边发出无情的嘲笑,阿玛闻声而来,看到张阳夕的狼狈样笑得合不拢嘴,张阳夕人都傻了,但还是故作镇定,嘴里念叨着:这下好了,这条裤子打死也不能穿了,真他妈倒霉。
阿玛劝张阳夕去换身衣服再来,但他却秉着破罐子破摔的原则,硬是要穿着这一身衣服找回面子。
拿来两截尼龙绳,重新换好绳子,再次装满粪,深吸一口气,身子下蹲,握紧扁担,腰马合一,借势发力,平稳起身。
这一次的操作还是很稳当,慢慢开始挪动,生怕桶里的粪再次袭击而来,蹒蹒跚跚地过木桥,还好离藕田不远,就在猪圈旁边,不然就张阳夕的挑粪资历,再多走一步都会再次被粪偷袭。
沿着田坎边上均匀的把粪浇进田里,来回走了两趟,张阳夕憋着气走完,这活做了两个多小时。
老家的晚饭一般都吃得很早,下午三点左右就会开始准备,此时的张阳夕正在和大粪做最后的斗争,洗了一个多小时,沐浴露打了七遍,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有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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