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
雨宫理绘径直在林秋旁边的座位坐下,端起他的茶汤就喝了一口,却没想到上面一层碎茶沫隔绝了热量,被烫的直吐舌头。
真麻烦,她忽然嘟囔道。
林秋这才发觉,雨宫理绘走进来后,茶室里所有客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地移开目光。
我能解。雨宫理绘看了一眼面具上的符文,就指了指六条御息所,直截道:但是摘下面具,她就活不了多久了。
我愿意,请您帮我摘下它吧。林秋还没说话,六条御息所就直接答应了。
林君的意见呢?雨宫理绘转过头询问林秋。
林秋有些诧异,他总觉得雨宫理绘和上次好像很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呃,白泽你说呢?林秋也拿不定主意,不摘面具,她也许还能再活一千年,摘下面具,也许一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白泽罕见地沉默了很久,才传音道:你来决定吧。
伊织真弓拉了拉林秋的袖子,冲他点了点头,他又看到六条御息所清亮的眸子里落下泪来,眼里满是哀求。
旧时代的孤魂野鬼,即使再飘荡在人间一千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故事里的其他人,早已是博物馆里的陈迹了,只有她依然徘徊在这里,一边又一边地对别人讲述着往事。
于是,林秋理解了她,对着雨宫理绘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她轻轻从发间取下一枚木钗,满头黑发瀑布般倾泻而下,她倒持着发钗,在面具上画起了符文
在她解封印的时候,六条御息所也和他们讲起了一段《源氏物语》里没有的故事:
她因为光源氏移情别恋,在妒忌中戴上了般若面具,被面具控制着,杀了夕颜和葵姬之后。
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请求光源氏杀了自己,放过自己和他的女儿。
可是光源氏,的确是个柔弱心软的人,他也曾在御息所身上看见过自己那个爱的人的影子。
于是,他为她请来了大阴阳师,在面具上加了封印,使她不会被侵蚀神智。
又以巨大代价,在宇治神宫里为她建了一处专门的结界,还在封印里为她盖了一座木屋
你不怨我吗?六条妃子在走进封印前最后问光源氏道。
我今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痴嗔。那时的光源氏不过三十多岁,却已经须发尽白,再不复年少时那唇红齿白美少年的模样。
他用华严经里的揭子作为回应,将一切过错揽于己身,此后放弃了一切荣华富贵,选择了出家。
之后的几年里,六条御息所孤零零地住在封印里,光源氏剃去头发,遁入空门为自己的前半生赎罪,他们此生再没有相见过。
直到许多年后的某天,紫式部来找她,告诉她,光源氏早已经去世了,死前他请求自己把六条御息所放出来。
于是,紫式部按照他的遗愿,把她放出来,让她处于自己的监管下。
再之后的几十年,她们住在一起,也成了朋友,在六条御息所的帮助下,紫式部写出了那部传世的《源氏物语》。
又过了许多年,紫式部在去世前,不失羡艳地望着六条御息所没有丝毫变化的外表,把封印的控制权交给了好友
啪的一声,面具掉在桌子上,般若狰狞的鬼脸也活动起来,血盆大口仿佛要择人而噬。
褪下般若,戴了一千年面具的六条妃子终于露出了真容,她簪起如云的乌发,盈盈眉眼间,展颜一笑,笑靥如桃花吐蕊,端得是明艳不可方物。
她缓缓起身,整理好身上绵密的十二单华服,一如千年前,每次去见心上人前时那样。
林秋
终于见到了这位千年前的美人,也忍不住称一句风华绝代。
只是刹那红颜老,弹指芳华尽,满头青丝眨眼间尽成白发。
谢谢你,林君,我终于可以去找光源君了。
片刻间,心愿已了的六条御息所含笑在茶室窗户透过的阳光里灰飞烟灭,只余下座位上那件层层叠叠的十二单华服。
唉,伊织真弓目睹了她的结局,发出一声叹息。
痴男怨女,情之一字,又有谁说得清呢?只有冷暖自知吧。
雨宫理绘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般若面具,也笑道:林君不用担心酬劳了,妾身拿走这个面具就够了。
林秋本来无所谓,面具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能省钱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他刚想答应,忽然,白泽笔自己显化出来。
小狐狸,要放出妖王,你想好后果了吗?
林秋愣住了,他很惊讶,这是白泽第一次越过他在外界发声,她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白帝大人,妾身想明白了。雨宫理绘对着白泽笔躬身施了一礼。
她居然也认识白泽!
这怎么可能,除非她不是雨宫理绘,而是玉藻前!
林秋只觉得脑海里有一道惊雷炸响,她是什么时候逃脱封印的呢?这是什么大新闻?
如果我不允许呢?
如果是平时,有白帝大人的警告,妾身自不敢越雷池一步,不过这次,是赤帝大人的命令,请恕妾身难以奉命了。
玉藻前的声音柔媚入骨,恭敬却坚决。
算了算了,时也,命也,你好自为之吧!白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白泽笔消失了,林秋一头雾水,他想拿回面具,却发觉自己浑身酥软,连移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眼角余光里,他看到身旁伊织也楞楞地坐在座位上,眼神也变得空洞迷茫。
他不停地在脑海里呼唤白泽,却毫无回应。
玉藻前收起般若面具,她凑近林秋耳边,柔声道:林公子,你也看过《源氏物语》吧?你猜,妾身是故事里的谁呢?
林公子,可别再忘了妾身哦。柔软的发丝下,纤纤柔荑抚过林秋的面颊。
他感觉到面前的女孩用长发遮住自己的眼睛,取下面纱,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
温软的触感一触即分,玉藻前转过身,背对着林秋重又簪好头发,戴上面纱,走出了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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