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雨从考场出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校门口的栅门一开，徐震便迎了上去，一副想问不敢问的表情。

就是在桌子上摆了些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东西，让我们画出来反正就是照着画呗，好像挺简单的。

艾雨抓了抓头发，记得调水粉的时候，她还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李笙说的体积感空间感色彩感立体感可画着画着，她就忘了。

色彩考试中的造型不用像素描那样细腻与严谨，只需相对准确。

这意味着一定的自由发挥空间，而艾雨本就是一个非典型的好学生。她喜欢游走在规矩边缘，在大人可以容忍的极限范围内，做各种危险的试探。

于是，全场最不一样的静物答卷诞生了。

别人画的都是一只不锈钢热水壶，三个或立或倒的玻璃杯，两个苹果，一串葡萄艾雨画的不锈钢水壶上有一抹反光，反光里是寥寥几笔考场众生相。

很抽象，可一看就知道那是考场。

那抹反光，反射的是艾雨心里的荒谬感。因为她不理解，这组玩意儿摆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义？若真要赋予《静物》这张画意义，那无疑就是考试。

听说下午的素描要画石膏头像，只有速写的对象是真人模特。但那模特也会一动不动地杵四十分钟，那和雕塑有什么区别？

艾雨担心自己会吐。

舅舅，咱们中午吃清淡点吧？

行，你说吃啥就吃啥！

徐震一早在附近预订了酒店，接上艾雨就直奔餐厅。抓紧时间填饱肚子，孩子中午还能小憩半小时。

糖醋小排油闷笋陈皮鸭毛豆腐一品锅？！

清一色的南方菜式，闻着味儿就知道这些菜很地道，十有八九是南方厨子做出来的。

艾雨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在北方还能吃到这么纯正的家乡菜。要知道她在帝都第一次吃馄饨，发现那玩意比老家的饺子还要大，捏着匙羹当场就崩溃了。

贵吧？

一没山珍，二没海味，贵个球啊贵？！

难怪会被人嘲笑土鳖，徐震觉得抽空得好好掰一掰艾雨的消费观。

这孩子不是没见过钱，六七岁的时候就经手过万的流水。前两天眨眼间挣了百八十万，也没见她多激动。她就是被老姐教育的过于朴实了，从小就没有花钱的欲望，满脑子都是存银行。

这蛋饺不错！笋也不错！排骨入味了！用的都是菜籽油，真香！艾雨吃的幸福感爆棚，觉得就冲这顿饭，下午画再多石膏像都值了，服务员，再添一碗饭！

你还能吃出什么油？

荤菜素油素菜荤油，这是常识啊！北方大多用的是花生油调和油，味道不对。咱们老家的臭豆腐毛豆腐，必须得是菜籽油才够香。艾雨一边吃一边叨咕，实在吃不下了才打着嗝感叹道：从小看我妈做饭，我也能算半个厨子了。舅，这一品锅没吃完，能打包不？

徐震看了眼只剩点汤底的白铁小锅，捂着脸将艾雨拖走。

第一天绘画专业考试，第二天考文化课加书法。

全部考完了艾雨才知道，七场考试的总分是610分。其他六科的满分都是100，而她花了最多时间准备的书法，满分竟然只有10分。

不都说书画不分家吗，这也太不重视了

南风阁里，艾雨撅着嘴跟李笙复盘考试经过。后者罕见地点了点头，第一次和艾雨有了共同语言。

好多美术生的字，写得还不如急诊科的大夫。想想那些前辈，我们现在真是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可人活着总难两全，他们和徐哥这样的人打好交道，比练一笔好字更重要。

艾雨傻傻笑了几声，这人又开始愤世嫉俗伤春悲秋叹命运不公悲世风不古了

和李笙熟悉之后，艾雨再看这个人也没一开始那么嫌弃。

如果说自己特别早熟，不像个孩子。那么李笙就是特别古板，不像个现代人。

人是不可能脱离物质生活，只追求精神享受的。所以李笙活的很痛苦，还自诩魏晋狂士。可艾雨觉得这人纯粹是吹牛，他根本够不着那个高度。

任何哲学流派，都有一个从诞生到发展成熟的过程，魏晋风骨同样如此。

虽然它的诞生是因为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因为现实面的生活过于痛苦。但是当道家思想开始从无到有发生转变后，虚无的玄学便开始有物化了。

随着佛教文化的融入，道家玄学得到了极大的补充。魏晋狂士也渐渐解放了思想，开始对人有所思考，而且认识到生命的灿烂，由此形成独特的生命美学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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