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呛啷一声出鞘,铮然有声,内劲勃发处,漫天飞雪竟是沾身化作飞烟。
仙人虎面色沉痛,摇头道:何苦。说完缓缓起身,身上积雪随之纷纷掉落,露出一个清濯老道的样貌。
大战一触即发。
这架我瞧不打也罢。
蓝衫文士一愣,见说话的正是那中年人,忍不住道:足下有何高见?
‘苍山剑客’李如松,你这身‘旭日功’也算不同凡响,但和牛鼻子老道比起来还是差得有些远,你且仔细瞧瞧。
李如松眉头微皱,凝神细望仙人虎,初时并未瞧见惊人之处,看到后来,脸色却变了。须知常人落雪沾身必因体热化去,如若不然,其人必已冻得全身僵硬。
但这老道一身单衣,落雪沾身却是半分不化,实是内功精深到了极处,以自己如今修为,便是再练十年也未必能做到这份上。
中年人见他瞧出端倪,又道:只是你剑法太好,他虽然强过你,但动起手来却不能保证你没个三长两短。老道是惜才,到此为止罢。
李如松默然良久,忽咬牙道:大丈夫与国家共存亡!你二人便是武功再高十倍,我们兄弟又岂会退却?
中年人摇头道:既与国家共存亡,你这满腔热血,何不在去战场上抛洒?老道虽厉害,终不是统一天下之人,老道虽找你们,却不是为见生死。
李如松一愣道:你不是他的帮手么?
中年人话中听不见一丝波澜:我只是个闲人。
李如松越发惊疑,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自己就算不都认识,也知道个九成九,却从未见过甚至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闲人,忍不住脱口道:李某不才,敢问高人尊姓大名。
中年人摆手道:山野之人,贱名不提也罢。
李如松微感失望,却听仙人虎道:闲人即仙人,足下可曾听说过‘隐仙人’这个名号?
李如松当场怔住,隐仙人岑含三十多年前败尽天下英雄,余音绕梁至今,可说是一代武林神话。
但此人早已归隐,不在江湖上走动,当世武林中人多未见过,何况按年龄算,应已近花甲之年,何以眼前这男子看来不过四十上下?
正觉费解,忽听那男子道:身外之名何足道?我与扶摇真人三十年不见,难得重逢,正有些话要说。三位若无别的事,还请行个方便。
他这几句话声音不响,但传到三人耳中字字震动心旌,不由相顾骇然。这一手功夫露德惊世骇俗。
李如松稍一沉吟,抱拳道:今日得见前辈风采,李如松三生有幸,我兄弟三人先行告辞。
又对仙人虎道:扶摇真人,家国之事你我他日战场上见个分晓罢。
说完三人转身下山,再不回头。
仙人虎这才道:道友今日怎想起来我这华山?
岑含淡然道:我是静极思动,偶然听得这‘烟雨三狂客’要和你在华山上一决生死,特地过来看个热闹。
仙人虎莞尔道:你还有这个闲情?说来这三人也算一代高手,若能顺应天道,也是苍生之福,道友为何不劝诫一二?以阁下之能,想来并非难事。
岑含斜了他一眼道:你这老道怎的也这般看不透?各有自有入道门径,大势放在那里,却不是谁都能顺得上的。取舍在本心,这心里的念头若不向道,你说再多又有何用?能悟道就够难了,悟都还没悟透,你让他们顺哪门子的势去?
仙人虎叹道:众生悲苦,只是不忍见他三人陨灭在大势之中。
岑含望着飞雪,洒然道:你见是苦,他三人却未必觉得苦;天道无情,不以众生悲喜为挂碍,机缘未到,道也是错。不是谁都有这个心思和执念去参悟这天地间的道理,就是有,也需守本心求规矩,如复一日,尽除杂念,才受得起你的点化,能醍醐灌顶登堂入室。哪是一个于心不忍就能强求的?
仙人虎心头一动,忽道:足下既已得道,何不助推天下大势,扶一扶真龙?想来必定事半功倍,叫天下早定。
岑含苦笑道:我当年掺和的事儿还少?时至今日,有些事你看得清,却未必办得了。你说的那条真龙是赵匡胤罢?是个大才,但他怕是难以如你所愿,就拿北境来说,契丹骑兵骁勇善战,又从石敬瑭手里得了幽云,北边早已门户洞开,比之当年难对付百倍,强如沙陀骑兵尚需仰仗幽云为屏障,赵匡胤的军队比沙陀骑兵如何?更何况,我闲人当久了,对这些东西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劲来。
仙人虎笑道:罢了,既然阁下无心,贫道自不强求。今日足下驾临是我的道缘,良机难得,正好求教些修行之事。说完竖掌在前,随手作了起手势
。
岑含失笑道:想不到你这老道还有这份闲心,好,我瞧瞧你这些年得了何等艺业。正说着,整个人忽然不见。
仙人虎凝神守一,目不斜视,右手往身侧虚空一指,恰好对上对方掌力,巨力激荡,飞雪四散,二人各自气定神闲。
岑含点头道:好灵觉!看我第二掌
言语间右掌缓缓伸出,仙人虎神色郑重,不敢大意,抬掌相迎。忽然一股奇异感袭上心头,只觉天地万物皆随这一掌而动,浩浩荡荡朝自己压来。
当时心中一凛,劲力喷薄而出,只闻砰得一声巨响,气血翻涌,腾腾腾往后退出三步才拿桩站住,再看对方,却是泰然自若,脚下纹丝未动。
岑含点头道:有意思。这劲力深厚至极,又潜隐至深,守时深藏不露,攻则浑然不觉,已然是自成一家了,可喜可贺。
仙人虎摇头苦笑道:但与足下相比,却是星辰之于皓月,不值一提。见岑含不语,又道:我还有一不情之请,望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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