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面前的空气变得灰呛呛的。我心想,萝拉你还真邋遢。
掉落下来的书本,有一本书躺在地上翻开来,翻开的那一页里刚好有两张泛黄的信纸,飘了出来。我随手拾起信纸,信上的字迹映入眼帘,吸引了我的注意。
上边的字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是阿峰的?
怎么了?秋?是不是我在词典里边藏钱被你发现嘞?萝拉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戏谑道。
我将信纸递给她,这是?
哦?萝拉思忖几秒,才微笑道,你今天如果没有翻出来这个,我真的要抛到脑后了。我答应人家的事情,还没做,明天我就去报社,请报社的朋友把这封信刊登在晚报上。
为什么要刊登在报纸上?这信是谁给你的?
萝拉解释道,我之前不是在龙华集中营呆过两年么?营里即将被枪决的中国女人交给我的,她说,这是他哥哥留给爱人最后的话,拜托我有朝一日帮她刊登在报上,叫哥哥的爱人知道他的心意。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你看着信纸都泛黄了。
我能读读信的内容么?
当然可以,反正明天就会刊登在报纸上,每
个人都会看到。萝拉又将信纸重新递还给我。
我看了一句开头,眼泪就无知无觉地落了下来。
那封信,是阿峰七年前留给我的绝笔。
亲爱的知秋,请容许我这么称呼你,虽然我们已不再是情人关系,但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至爱,是你陪伴我走到生命的尽头。
你大概永远看不到这封信,我亦交代过骆文杰,不要对你讲出事实的真相。以你爱憎分明的性格,大概没办法接受我对你的付出近乎一个精神病人。我不想你一辈子背着内疚的枷锁过日子。
如今,在这集中营里,我的生命进入倒计时,在最后的日子里,我想要留下点什么,给你留下点什么,让你知道,我曾那么爱你,你的感情从来没有错付,我一直在思念着你,到生命的尽头。
还记得么?你在所有人都酣梦之时,点燃一盏小小的油灯,在昏黄的光下,读着那本《简爱》,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你当时的表情是那么满足那么智慧,你的翻书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我开始逼着自己读书认字,是因为能够了解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想要知道,书中有什么令你那么富有魅力,深深吸引了我。
喜伯去世的那个晚上,我被你的举动深深震撼,无论怎样,我都不能相信,一个小姐模样的你,竟然割掉了自己一头乌发,只为让喜伯在离世前了一个做父亲的心愿。你不知道,那一刻的你有多么美丽,像天使一样降临在黑漆漆的厂房里,我从未见过如此义气真诚动人的女子。
你身上的善良纯真多情文艺,甚至那么一点无伤大雅的娇柔,都让我深深爱慕。这样的爱慕,让我化作飞蛾,朝着温暖的炉火渐渐靠近。
这样的爱慕,让我在‘和你死在一起’还是‘放手让你离开’之中,立刻选择了后者。你的美丽不该消失,你善良的灵魂不该消失,二十年后的你,四十年后的你,该是儿女绕膝,儿孙满堂,他们一起围在炉火旁,听你讲着年轻时的故事。你的一切美好都不应该消失,而是化作一种传承,留在你的孩子们身上。
庆幸,我的手边还有这块怀表,怀表里的小相是你十四岁的模样,每当看着这么年轻稚嫩的你,我都不后悔我的选择,不后悔没有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不后悔我与你曾经拥有那么炽热的情感,不后悔我们的‘一叶知秋’。
萝拉看着哭成泪人的我,慌张极了,一直摇晃着我的肩,问我怎么了?
我又哭又笑,萝拉,你知道中国有个成语叫‘一叶知秋’么?
萝拉费解地帮我擦着眼泪。
有啊,因为它,再没一个男人能走进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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