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静地讨生活,不
好吗?
那史密斯对你不好么?他除了不能给你婚姻,其他的都可以给你。
我和文杰在一起时,他供养我,和史密斯在一起时,他资助我,跟钱纠缠不清的时候,让我分不清,我对他们的依赖到底是情感上的还是金钱上的。
为什么一定要分的清清楚楚?
以前我也以为那不重要,乱世啊,战争啊,一个单身女子怎么生存?我得过好日子啊,可是,在知道峰还活着之后,我真的想要清清白白做人,哪怕是为了他曾经心目中的那个知秋。我不想,有一天,他再见到我的时候,我还是依赖在大树身上的秃鹫。
可你再坚强再独立,他看得见么?你为了他,又不见他,这么苦着值得么?
值得,我笑笑,明天我就去找工作!
好啊,我看你找什么工作,是救助站的护士还是寄宿学校的老师。钟琳背过身去假装睡着了。
我知她是心疼我,心疼曾经富裕,如今贫穷的我。
我侧躺在她身后,用手臂环着她的肩膀,战争让我焦虑不安,找不到回家的方向,迷失自我。崇峰的再度出现,给了我警醒,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了,我要找回自己的人格,到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我还能站在阳光下,仰起头,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钟琳轻轻拍着我的手背,一下一下地,我是看不得你受苦,你不知道,那年看见你从船上被救下来,遍体鳞伤的样子,像一只受伤的天鹅,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听见了她小声的啜泣,从后背抱了抱她,那些都过去了,琳,与在难民营中的经历比起来,微不足道。你还记得电影里的郝思嘉吧?公主一样的女子,都要在战争中经历波折的人生,我的这双手,有什么理由不去劳作呢?
钟琳回过身与我拥抱在一起,那一夜,两个女人说着情感,家庭,孩子,战争,婚姻,忠诚,说着说着依偎在对方的怀里睡着了。
我想,钟琳真是上帝馈赠我最好的姐姐,6年来,我的家人杳无音讯,是她真心地疼惜我,我怎么都不能辜负她。
三天后,我去拜访了大学时的班主任,也是国立中央大学文学系的教授甄岳先生。甄先生帮我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我到东国小学担任国文和英文双语教师。
东国小学的校长对我的履历极为满意,又有甄先生的亲笔推荐,我如愿以偿地踏入校园。这所小学是中英联办的教会学校,很多讲师和管理层都是外籍人士,信奉基督教,在当地非常有名,家长们都以将自己的小孩送进东国学习为荣。
教师的薪水同我在政府和领事馆供职时没法相比,只有从前的三分之一。我粗算了一下,如果从闫家搬出来,到外边赁房子住,租金都要花掉薪水的一半,剩下一半用来日常花销,买书买件衣服,也就没了七七八八,每个月存不下几块钱。
可就算再难,我也要开始独立生活,我不需要有过多的人情往来,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像只蜗牛缩在壳子里。
与钟琳据理力争了几个来回,她好不容易同意我搬出来,搬到距离东国小学只有十分钟路程的老街区。
我找到了一处阁楼,阁楼的屋顶每到下雨的时候便淅淅沥沥地渗下水珠,还有一扇窗子,能够刚好看见窗外的月亮,又大又亮。
我把文杰当初送我的留声机摆在床头边,那是美国领事馆的朋友辗转帮我运到南京,每天晚上批改好学生的作业后,我便放上一两首曲子,读几段醉心的小说入眠。
我卖掉了华丽的洋装和旗袍,只留了几件颜色素雅的衣服和外套,卖掉了史密斯帮我填得满满当当的首饰盒,只留了我的点翠发簪,卖掉了太多太多矫揉造作的饰品,与我现在心境毫不相干的物件儿,当它们都在我身边消失后,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好像我又可以畅快肆意地呼吸了。
下午茶,为自己做好一杯咖啡,那是闫先生托人从巴西带回的咖啡豆,口感清润又绵长,回味无穷。想起钟琳第一次来阁楼看我的模样,我笑了。她坐在家中仅有的二手双人床上,感叹,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磨炼出作家吧?
那时,我的小说已经开始在南京晚报上连载,那是一个讲述一对年轻恋人,在战争中各自失去生命,他们的灵魂来到天堂后,却不认得对方,靠着依稀朦胧的感觉,和对彼此未了的情愫,渐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重新爱上对方,但是,自始至终未想起前世,曾那么相爱。
我喜欢在书中将年轻可爱的男女们牵成一线,只有在书里我能掌握命运,掌握思想,不被命运的造化愚弄,少一点遗憾,多一点成全。
南京的一切都来的那么美好,只有一件事没能随了我的心意,我竟真地同丛瑛断了联系。
起初的几天,我一直在等丛瑛主动给我写信,半月后,我便开始写信给丛瑛,连着写了三封信,没过多久全部都原封不动退回了,信封上写着查无此人。
我想尽办法与他取得联系,甚至拜托从前的同事帮我去丛瑛家看看,他们说,丛瑛一家搬走了。
这时我才意识
到,我与阿峰那一点点的联系,就这样消失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