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过吧，不用骗我，我也经历过。
听到这话，平躺着的林香灵呼吸猛的一断，眼角更是下意识的一紧。
借着吞咽的动作，将想要说的话吞下，再开口就变成了：二哥过去也很不好过。
沉默。
久违的沉默。
篝火，噼里啪啦的响着。
隔着篝火的两人却没人开口说话。
二哥，老道走的安详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还是林香灵率先开口，而这一开口就是王炸。
林香灵泪流满面，闭上双眼，不想通过梦玖的眼睛，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这举动，委实有些掩耳盗铃，却又符合这个年纪少女的心思。
纵然是修行有成的天之骄子，将死关头，却也难免流露出平日不曾流露的懦弱。
还不等梦玖开口，林香灵就已经自说自话的说了起来。
二哥，你知道么？他走之前，去看过我。我知道。
他走之前，我还有人疼爱。他走了，我想，这个世界上，或许就不会有人在那么疼我了。
梦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唤出一瓶装饰更加精美的酒。
这一次，只有一个小小的酒壶。
作为代价，作为梦玖精神显化的篝火，竟然凭空少了一尺。
与此同时，还有梦玖骤然萎靡的精神。
梦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喝着酒。
林香灵说的，梦玖有些猜测。或许是老道被抓进奇门营之前，晚上去看过林香灵。
被她发现之后，悄摸离开。
房门口，隔着房门，老道窥探了她一眼。
她知道老道来了，也知道老道会走。
他知道她知道他来了，却不曾停留。
抬起。
踟蹰。
犹豫却最终没有敲响的门，成了两人最后的诀别。
林香灵没有说过她在家被怎样对待。但是单看这话里的意思，或许只是生活上富足，亲情上却被冷落。
一股不曾出现过的异香出现，嗅在梦玖的鼻中。
闭上双眼，做出好像回忆的动作，一口将酒壶中剩下的美酒饮尽，梦玖开口。
小妹，节哀。不过，老道是谁？
话出。
冷场。
许久之后，篝火的火焰突兀的降低些许。可令人惊奇的是，梦玖竟然恍若不知。
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林香灵却好像真的相信了梦玖说的话一样。
轻信他人言语的模样，丝毫没有一点走镖人的小心谨慎。
老道是一名被林家驱逐的道人，他去了奇门营。随着三年前的那场动乱，消失在茫茫天地。
你身上有他的玉刀。
他以前说过，那会是我的嫁妆。
他先去了，等不到那一天。只可惜，小妹我，似乎也有些等不到了。
林香灵说到这，更是涕泗连连，泣不成声。
狼狈的模样，让人一看就心生可怜。可偏偏，梦玖就好像铁石心肠一样，冷静无比。
没有去在乎梦玖
的动作。
林香灵只是自顾自的具现出一本小小的册子。
二哥在将军城，想来那玉刀应该是二哥从外面机缘所得。
这册子上，是老道留给我的刀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擅长舞剑的他，会给我一本刀法。
不过我都要死了，留下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
既然二哥同我和老道如此有缘，这刀法归你了。那玉刀，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帮不上二哥。
但是这功法却是不弱。
看在功法的份上，有朝一日二哥去京城，见到我林家落难。
倘若可以，还请二哥帮上一把！
小妹，在这里拜谢！
灌注了刀法的册子飞出，林香灵的身影陡然飘渺虚幻起来。
她似乎也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凄惨的望着梦玖，苍白一笑。
二哥，我先走了，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就算是死，我也想死的好看一点。
说完这句话，林香灵就好像是被打碎的琉璃镜，凝实的身影片片破碎，消失不见。
伴随着林香灵的消失，那股奇异的香味也消失不见。
篝火不再猛烈燃烧。
却也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火焰。
感知着自己精神的虚弱，冷漠的看了一眼林香灵消失的位置。
回想着她破碎之前，嘴巴开合却未曾说出来的话语。
甲子述轮回，黑水藏辛密。
虎秽军，奇门营，一技之长的江湖术士。
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数量。
十二万九千六百零一。
我，是那个一么。
声音平静，却难掩梦玖心头的怒火。
躺在断虎口，身体被刀枪斧戈穿刺，绝望的看着上面。
漫天遍地，被侵染的发红，发紫，发黑的血水。
倾囊而下。
所有人，不过是太子用来验证一件事的道具而已。
或许是杀戮太盛，这铁打的皇位，都轮不到根正苗红独一支的他来坐！
第一次，梦玖第一次觉得，或许女帝临朝不是一件坏事。
那么，现在就剩下三件事，废太子，布局人，以及京城－林家。
废太子。吾等性命，定要找你讨个说法！种种苦难，说不得要让你承受一番！
磁性的声音，这一刻难听如厉鬼，嗓子好像被冤魂附体，双目更是燃着来自地府的熊熊火焰。
没人知道，那天断虎口下，梦玖经历了怎样非人的痛楚。
如果有选择，梦玖宁愿同其他袍泽一样，直接死一个干净利落。
入梦，呵呵，到底只是本领，不是神通。
起身，微弱的篝火，缩小的光亮，茫茫无边，看不清，道不明的黑暗。
将手中的凝聚了林香灵感悟的刀法册子往身上一拍，梦玖的身影消失。
嗤
一缕青烟冒出。
被石头圈起来的篝火彻底泯灭。
篝火，相当于梦玖在无边精神世界中的锚点。在梦玖没有更好的防御手段之前。
这入梦的本事，想来梦玖也不会再用。
到底也只是本领，不是神通。
跳过前置的条件掌握这些本事，总归是不如有天赋的人，十多年如一日的探究。
更不用说，梦玖还未曾进入凝神。
现在想来，这个锚点，应该是同老道的本事，一起传承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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