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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倒流(第2页/共2页)

时间,白天病人和工作人员摩肩接踵的盛况也在此时停歇了。

如果说会有紧急情况,那门口的招待员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相关部门吧。

但是,这次最先知道紧急情况的是在大厦高层的书记员和会计。

他们难得看到有如此硕大的运输船降落于医院的停机坪上,要知道普通的急救船是只能容纳5人,包括驾驶员,可这艘船说是能容纳20人都不为过。

接着,医院的通讯机器人收到了急救电话。

再接着,运输船上卸下了唯一的病人,随后便开走了。

仅仅5分钟,从现场到医院,再到重症急救室。

千代等人到达已经是再过五分钟之后到事。

如果整个医院知道他们的最高上司,也是直接掌握整个医院生杀大权的人在这个时候光临,应该是又惊又怕吧。

情况如何如果这句话出自普通医生口中,急诊室的观察员应该会如实回答吧。

但它出自他们老大的老大,掌控整个生物科技公司发展方向和资金分配的人,千之叶家族的千之叶隼人。

观察员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这个工作是多么不容易拿到,尽管他的工资无法和在职医生相比,但他不想让自己的未来毁于一旦。

他不敢直视千之叶隼人的眼睛。

他往右斜视,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助他。

突然,手术室打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刚刚结束一轮救治的医师,由于创伤小队已将伤口止血完全,第一轮救治就是仅仅确定了一下伤口状况,并拿到了见子的脑部3d影像。

或许,急诊室医师还没有了解到委托救治见子的人是谁,当千之叶隼人询问他状况时,他马上便叫观察员去拿取影像资料。

观察员一听便知道此事从这时开始便与自己无关了。

千代非常想了解见子的状况,但她害怕自己无法看懂影像。

当她真的亲眼所见时,她知道自己多虑了。

很明显,她无法再更清楚地看到,那枚子弹,和见子的左眼的绝大部分,都已经嵌在了她的大脑前部。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难过,麻木,她回想起上午与她相识时她无辜的眼神,在社团教室见到她时她平静的眼神,在面对恶霸时她那满不在乎的眼神。千代第一次如此具体地去回想和感受一个人的双眼。

她离开了,她走到不远处的安全出口,她把门关了上去。

她没有哭,但她泪流满面。

有能力把子弹取出来吗?见子的父亲四谷博士现在恢复了镇静,当他看到见子的脑部影像时,他看到的是机会。

生物学博士对人体结构的掌握程度,甚至可能要高于外科医生。

但真正的外科医生却并不乐观。

我描述一下我的看法。急救医师开始自己在大学就训练过的话术——向病人家属不失礼貌和尽量乐观地讲解病情。

我们不常接到这种情况的患者。其实准确来说,他一个也没见过。

那是铅弹。

也就是说,袭击见子的根本不是什么制式枪械,而是一种自制的火铳。

21世纪除了了上世纪留下的普通枪械,还出现了被广泛使用的动能武器,电能武器,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被击中脑部绝无生还的可能。

而火铳这种纯靠子弹冲击力的武器,倘若不是直接击中眼睛或关键部位,可能无法对人造成任何器官或肢体损伤,女高中生也是如此。

早已前往天国的那位枪手,也可能为自己这无比精准的一射还骄傲了那么几秒钟吧。

但是,正是由于他袭击手段的落后,既然导致医院没有能直接解决的方案。

现代外科手术机器人取出异物旨在缩小切口,给病人更小的创伤。

但如果所要取出的异物在脑部呢,无论多小的切口都可能导致病人永久瘫痪。

不过,没有人能在枪击脑部的情况下活下来,这就是

医疗界的定论,也是军事界的定论。

有些人给自己根本没见过的人判了死刑。

既然如此,就必须进行人工手术了。

医生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取出异物,但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保证病人不受损害,而且不能保证这种损害是否是在手术中发生的。

我是患者的父亲朝川博士现在觉得,有机会挽回这一切。

这急救医师咳嗽了两声。你能接受立刻进行取出异物吗

可以不过,我要当你的助手

这句话让医生,甚至千代的父亲都吃了一惊。

你是

我是生物科技临床制药部门的研究员。

现在,千代的父亲和那位医生都知道了,他所进行的临床实验和相关手术,甚至可能比这所医院的任何医师都要多。

他可以进去。千代的父亲发话了,医生没有理由不去同意。

治疗开始了。

朝川博士做好了见他女儿的心理准备。

他看到了。

他还是感觉到了内心的寒意,把泪水逼上了他的眼眶。

他见过很多身患罕见病的病人,为了一丝生机而找到自己的制药部门,表示愿意尝试新药,只求一线生机。

他们很穷,他们无法通过高额的一次性疗法为自己延长寿命,若不尝试,他们甚至无法挑选自己的坟墓。

死神在敲他们的最后一扇门,他们选择不躲躲藏藏。

最后,所有敢尝试新药的人都死了,有些人还是被新药夺取了生命,但他们没有一个后悔的。

他们被埋在了生物科技专门建立的公墓,并且他们的家人拿到了救助金,和前往生物科技附属医院进行治疗的资格。

他们到死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个,殊不知得了这些尚未可能治愈的疾病是多么的绝望。

这也是现代医疗在制药方面勇往直前的原因。

朝川博士在相似的手术台上送了无数病人上了天堂,他没想到这次会在如此熟悉的场景见到他的女儿。

见子静静地躺在那,她的嘴唇的颜色是如此惨淡,即使持续的输液也无法使她散发出哪怕更多一丝的生机。

但她还没有死,她也不应该死。

要是时间能回到那个无所事是的早晨,或是他们经常见面的暑假时光,一切苦难便可与他们无缘。

来不及多想,手术开始了。

先是剃发。

激光扫描一阵,见子在昨天刚刚精心修剪的齐肩发便全部飘落。

再是激光开颅。

机器人用精密的射线和机械臂操控着这一切,主治医生和助手都在一旁静静观察。

唯一让朝川博士宽心一些的事见子的脸被蒙了起来。

机器人的工作结束了,见子的左脑前段展露了出来。

朝川博士走上前去,他没看到子弹,但他看到见子被打碎了的左眼。

他强作镇静,他不想给真正的主治医师添麻烦,现在见子的未来可以说很大一部分掌握在他的手中。

主治医师没有直接动手。

主要方案是使用磁力钳将铅弹吸出,这个过程必须要非常精准,否则会伤及脑组织,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唯一庆幸的一点,见子的眼球被垫在了脑前端和子弹的中间,给磁力钳的角度提供了一些便利。

值得在意的一点,也是整个手术室都知道的一点:铅是有毒的。

主治医师在经过稍微的思考后,便开始拿起连接着加压线的磁力钳,向见子的眉骨处伸去。

在手术台身后,用于辅助观察的x光透析屏幕也亮了起来,上面清晰地显示着磁力钳和铅弹的动向。

磁力钳先是伸入颅骨内部,再以眉骨为支点,找寻着插入患处的角度。

正当周围的医师觉得他难以下手时,他却开口了。

有人的手表声音太大了。

朝川博士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主治医师的一举一动,他并没有听到任何表声。

在他身后的一位医师不好意思地用手盖住了手表,他本以为在下班时间便可以离开,没想到出现紧急情况需要继续工作,他并没有来得及脱下手表。

杂音消失了,手术继续。

这无疑加重了周围人的紧张程度,许多人根本不敢吸气,而作为患者的父亲,朝川博士已经彻底忘掉了呼吸。

磁力钳开始插入。

它并没有直接往子弹的方向伸去,而是先往眼眶骨和大脑中间伸过。

它来到了原来左眼和左脑的中间位置。

在向子弹处微微靠拢一点后,医生停手了。

加压。他的声音音量不高,但却非常肯定。

电压上升。

有人注意到了子弹动了一动,但没人敢出声。

加压。第二声指挥传来。

电压还没上升完全时,子弹已经很明显地晃动了。

但还不够,倘若仅仅是让铅弹滚出掉到头部其它位置,无疑是失败的。

但想避免这种情况也是无比地困难,因为铅弹相比合金子弹重得太多。

再加压。拿着磁力钳的医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可是他没什么其它办法,他必须要靠磁力给予铅弹足够的动能。

所有人都知道铅弹即将从脑前端弹出,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刻是如此的重要。

医生开始注视起屏幕上的x光透视图,他必须知道子弹的位置。

就当电压即将加满时,子弹开始像冲出的瓶塞一般。

所有人都没有眨眼,见子的父亲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影像中的铅弹移动得是那么快,不直接肉眼观察脑内动向而捕捉到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半判断,一半感觉,生平没有做过几台这种取出金属异物的医生,合拢了他控制磁力钳的大拇指和食指。

他听到叮的一声,那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做到了。

他缓缓地从脑前端部位伸回磁力钳,再到眉骨,再到开颅处。

直到磁力钳接触到手术室紧张的空气,他才飞速地将子弹放在早已静候多时的盐水盘里。

所有人叹了一口气,包括他自己。

朝川博士记得上一次觉得这么两腿无力,还是刚才绝望地看见见子躺在担架上的时候。

他颤颤巍巍地第一个走出了手术室。

清洗患处,缝合颅骨。医生脱下手套,向手术机器人做出了指使,他看了眼在血水中缓缓滚动着的铅弹,不知道发射它的人作何感想。

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羞辱了一番这个杀人犯,他在看到自己开枪射杀的无辜女孩依然存活的话一定会难以相信吧。

可他不知道,那名凶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将在未来被人彻底遗忘。

因为他的故事,可能比他做的事本身更加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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