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受不住两人的眼神，跑向那里。

待到小哑巴走远了，查尔斯对着干活的众人呐喊：来人在这里也搭个帐篷！

他指了指脚下的克劳利。巫女在他身旁补充道：等会多在这滴几滴精华，防止他受到强烈刺激后从梦中挣脱。祝我好运吧，骑士。

哦——查尔斯知道她要做什么了，那，祝你好运，巫女理事。

他将皮革质礼帽摘下，将其盖在了胸前。

那肯定。我接受你的馈赠。

她眯起一边的眼睛，用手指轻点查尔斯的帽子。

克劳利一头扎入梦境。

不论是物理意义还是精神意义都是如此。不过他此刻没法得知物理意义。

他仿佛是独立存在的精神体，此刻感觉身体极度轻盈。睁开双眼，首先迎接他的是灰色的天花板。

他躺在一张床上。软硬适中，很是舒服。他撑起身体，眼睛一下就被室内巨大的装置吸引。

他看见咕噜咕噜叫的蒸馏瓶，其中装着诡异的红色粘稠药剂；蒸馏瓶正在被火焰加热，其上连接着一组庞大的蒸馏装置，全部由玻璃制成，互相缠绕的透明管道中流动着各色溶液。一位女孩撑着脸庞，坐在大型仪器前发呆。

她光着脚。白皙的脚一晃一晃的。

是刚遇到的穿越者前辈吧。女孩有银色的头发，肆意散开的发丝像是波浪，随身体摇晃。

克劳利有些疑惑。

他应该是在梦里。可梦难道不该是荒诞的拼接与难以记忆的体验吗？这是他对于日常生活中零碎的梦的研究成果。

在还有大段时间睡觉的时候——穿越前，放假时——他每次起床都难以记起自己做过什么梦。如何形容那种感觉？从床上爬起，有梦境的碎屑从眼中抖落。他想抓住些许，却略显徒劳。

梦的内容如同大坝决堤般散去，只能用双手抓取丁点湿润的感觉，令人倍感绝望。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叹了口气。准备呼喊一下巫女小姐。可在话语刚准备脱口的时候，面前的人化作一团模糊的雾气，忽然散去，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座位。

蒸馏瓶里的液体还在咕噜咕噜作响。

与此同时，房间的铁门吱呀一声开启。一只穿着黑色皮靴的小脚伸入了房间，他看见了来人银色的卷发。是巫女前辈。

她的表情很是惊讶。两人这时面面相觑，巫女先开口了：你怎么在这？

她的手上握着一个罗盘。罗盘上的指针虽有摇晃，却大致指向了床上的克劳利。

我怎么知道？克劳利也很纳闷。原来自己醒来的位置与巫女预想的并不一致，可自己又能知道些什么？

你原来以为我会出现在哪儿？

巫女看来还没想通这个问题（希望她能将问题归结于在快速入眠的方法上），但她决定先将其抛在脑后：总之，如果不是这种特殊情况，现在我们应该开始仪式了。恢复记忆的仪式。

啊？就在这里吗？

克劳利难以置信地四处张望。看着他的表情，巫女笑着说道：

欢迎来到革世军的总部，克劳利·博伊德同志。快点走吧，我真是要等不及了！

巫女看起来颇为兴奋，身体的动作一刻都没有停歇。他将手上的罗盘一把扔掉，罗盘砸在地上，破碎的同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如同克劳利方才看见的银色人影。

似乎连决策都在走向偏激。

他没机会问那个人影的事。巫女摇着脑袋，单手为他撑着门。克劳利下床，跨过那扇铁门后，两人踏入走廊。

哼哼，和你的推测差不多，克劳利。这里是一处梦境。但我更愿意称其为——集体精神世界。不过呢，他和你脑子里的梦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睡着了后才能到达。

巫女来到这里，仿佛入水的鱼，方才在现实的谨慎和叮嘱不知被抛到了哪去，她说话的时候一蹦一跳的。

克劳利难以理解得将头歪向一旁。不过他抓住了关键词，睡着之后，还有，清醒时候刚经历的快速到达仪式。

那你们说的快速到达的方法就是给我的头狠狠敲一棒？

克劳利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隔着梦境与现实的距离，依旧有些许闷痛传来。

巫女颇为不好意思，以肯定回应。

克劳利叹了口气，觉得睡着后再计较这些已经迟了。

两人现在走在一条狭长的回廊上。回廊墙上挂着照明用的火盆，燃烧的灰烬不时被弹到空中，而回廊最为显著的特点是：没走几步就有一扇门。雕花的，毛玻璃的，木质的（比较少），铁质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每走大概九步便会有一扇门经过身旁，而每扇门长得都有些不一样。

巫女向他搭话：等会就要查看你的记忆了。不知你有没有思考过，‘记忆’这一行为其实分为很多阶段。简化后的步骤大抵有四步，分别是：接收，存储，选取，播放。不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体现出来的症状，便是失忆。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转过几处回廊，巫女停在另一扇木门前。她叩动拉环，门应声而来，房间内居然站着查尔斯。

他的脸也格外清晰，此刻是浑身毫无脏污的状态。虽说这家伙长得还挺俊，但克劳利还是忍不住皱眉。排除了自己是南酮这一可能性后，他勉强说服自己：可能这家伙的植物妖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板着张脸。

巫女限于身高，拍了拍他的肚子。可能本来想拍肩膀的：别这么严肃吗，辛苦你啦。

查尔斯对巫女说：小事而已。不过理事，如果你打算解决这个问题先，那会议怎么办？

你代我去报道。应付应付够了，别把关于这家伙的事全抖出去了啊！她指了指克劳利，然后，把他们的进展分别写个报告，在这儿交给我就行。工作量可能有点大，你可以带上鸢尾花和玫瑰旁听一下。

查尔斯连连点头，侧过身离开了房间。

别着两朵花旁听很有格调嘛。克劳利瘪着嘴，显然没听懂两人在说些什么。

他率先踏入了房间。这里有很厚重的铁锈味，没有点灯——难道才四叶草骑士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准备？——摸索着墙壁前进，他很快到了尽头。

不，不是尽头，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去路。

呲

火焰被点燃的声音响起，一声又一声，接踵而至。墙上的灯同时亮起，他突觉这个房间大的惊人，光芒居然没法蔓延到天花板，头顶一片漆黑。

同时，他得以看见面前事物的全貌。

那是一艘巨大的飞空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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