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急人。

先带回落魄山再说，不得行不得行，得停下来歇一歇！

到了一处小溪边，老魔将林寒璧放下靠在树根边，拎起葫芦去河边打水。

林寒璧其实早就醒了，老魔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并非是自己看不起魔道，只是魔道很吃亏，名声也不好。像那龙虎山赵魏韩，杀人之前言必称斩妖除魔，假正道干恶事，天下无人指摘。

魔道干好事，人们会说必是有他图。干坏事，倒是传的天下皆知。

正思索间，老魔打水回来，见林寒璧醒来，反倒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开口，像老农一般蹲在树下，

将水壶递给林寒璧，面上有些憨！

林寒璧伸手接过水壶，这才发觉双臂有些无力，想来是杀赵魏韩的时候用尽了真气，道了一声谢谢，这才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实在饥渴，喝完水肚中又咕咕直叫。

老魔憨憨一笑，转身跑到河边，不一会儿便提着两条大鱼回来，不久炊烟升起，老魔手艺不错，两条大鱼都被烤的外焦里嫩。

接过老魔递过来的烤鱼，林寒璧三两口便吃完了，老魔又递鱼过来，林寒璧摇摇头，不肯多吃。

不碍事，河里多的是鱼，想吃多少，老汉儿给你弄去！

这一吃，便又多吃了三条。

老魔几度想开口说话，却是欲言又止，谁知林寒璧问道：

您老是叫老魔？不知为何入了魔道？

一语直指本心，老魔也被这问题问住了，许久许久，像是回忆无尽的前尘往事，而后长叹一声，说道：

唉！为何入魔道？大概是命吧！

老夫幼时便被父母卖掉，讨过饭要过钱，和狗打过架，也被狗咬过，一十三岁用菜刀杀了控制我十年的老乞丐后仓皇逃窜。

干过苦力入过帮会，因缘际会十六岁那年入了轩辕坟，学了些杂七杂八的魔道功夫！杀过人，也被人杀过！

一辈子恓惶，换过五个老巢，这才在落魄山住下。

这一生收过六位徒弟，被龙虎山杀了两个，被赵魏韩杀了两个，病死一个，都是好孩子啊！

我本家姓陈，便给自己起名叫六庵！奈何，知道老夫的都叫我落魄老魔，陈六庵这个名字啊，没人记得喽！

不知为何，林寒璧听的心揪，老魔说的简单，这其中的难，没人能懂！

其实呢！这话我也问过我师父，那时我才二十岁，我问师父，我说师父啊！咱为甚入魔道，不入正道啊！

你猜我师父咋个说？

我师傅说你个瓜怂，做啥子不问问青楼的妓女咋个就非要卖身咧？为么事不去嫁个良家子，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

师父接着又说，你做啥子不问问大河的水咋就不入大江呢？

那时，老夫还年轻，不懂！后来我知道了，因为出身低微，因为没有门路，因为正道瞧不上，因为因为这就是命啊！

我记得师父最后对我说，别问是正是邪！别像古时候那个蠢皇帝一样，九州大饥，人都被饿死了，还在问何不食食吃啥子来着？

何不食肉糜！林寒璧轻轻说道。

对咧！对咧

啥子是正，啥子是邪，咋个就是魔，咋个就是正道咧！那个死了赵魏韩，算不算正道？是不是恶魔？

林寒璧不知如何作答。

老汉儿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本有正道可行，可是咧唉

老魔颓然长叹，林寒璧蓦然想起那一段著名的俳句：

我知这世界，

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然而。

露水的世，

虽然是露水的世，

虽然是如此。

同一段俳句，两种不同的翻译。

残酷的世道，

虽然是残酷的世道，

虽然是如此。

或许改成这样才更符合当下的境遇吧！

这一日，少年杀人，老魔说命。

你没苦过，便不懂有些人的恶。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说：

历苦处，不信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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