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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掌门第一时间踏步腾空也难免浸湿衣履。
水中的莲花,它的花瓣闪烁着星点落入潭水,如流星坠滑夜空。伴随花瓣落下,让掌门与此妖所创造的流水针锋相对;顷刻间,锋芒褪去,眼前的莲花花蕊的金光顿时比方才柔和不少。
此时山雾收尽,真正的明月婉转升空,月影和莲花光影映于潭面,似幻似真。
掌门侧身看去,莲花花蕊中却是躺着一个孩子——倒不是人类的孩子,她有着一副人类的样貌同时还有妖族的特征和气息。
只见这孩子双目紧闭,一脸稚气未脱,耳部长着血红色鱼鳍。她身着一身素色缟衣,衣衫上还随着月光徜徉起金色的磷光,颞部与下眼睑也覆盖着少许鳞片,鳞片所反射出的光芒又如琉璃色彩瑰丽。
这,莫非是半妖?掌门回想起当初妖界与人类关系缓和的时候,有些妖族与人类互生情愫,年华余度;半妖由此而生,但依据考究,人族与妖族的所生的后代夭折居多,就算勉强活下,也会因相貌异常为两界鄙夷,不能接受。
呼。
眼前的半妖有了动静,她挣扎着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随后睁开了惺忪双眼——一双金色瞳仁在夜色下格外耀眼。
赫然入目的金眸让掌门为之一振:这,怎
么可能?
啪!那半妖连同身下的花蕊跌入水中,但见她毫无自救能力,只是紧紧抱着花蕊。
半妖因年幼身短,导致她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水里,也许她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着,落入潭水的瞬间就开始哇哇大哭。
掌门并没有即刻上前进行安慰,反倒又后退几步凝神观察眼前的孩子。
她看起来全无方才操纵激流的能力,会是什么不轨之徒吗?
如果不是耳部鱼鳍和脸上的鱼鳞,那她就与普通人类小孩无异。
就在掌门思索时,他也留意到了半妖一边啼哭一边扑腾着想要爬上花蕊,企图脱离冰凉的潭水。
毕竟是半妖,出世总归有些不寻常吧?
他瞥了一眼岸边的木桶,里面的血腥依然浓郁,应该是有人将她带到这里想将其溺亡么?当掌门看见她时,她就是一团红光,没准这家人以为生出了怪物或者死胎?看她的样子像是水栖,似是在方才的红莲中长大不少后才展现在眼前。
妖族与人的后代,转念一想,自己今日倒也算是亲眼目睹半妖出世的状况。
如今妖族在人界活动越来越少了——比起这些,掌门对那句预言开始有了疑惑,当年一战的幸存
恐怕只剩下自己。他依然记得自己的师尊,元玉山前任掌门,临终叮嘱:金目者,为天下主;他会回来,保护好他。他的位子坐不长。
五百年过去,云龙国如今已出现了拥有金色双眸的人,难道他还不是真正的王吗?
自己师尊所言的最后两句话别有深意,但现在他依然不知意在何处。
眼前的半妖还在啜泣,掌门眉头紧锁,这孩子看起来不是婴儿大小,怎么哭起来和刚出生的孩子一样没完没了?
掌门沉思许久,直到这半妖哭累了趴在花蕊昏睡过去,他才决定好要怎么处理眼前的意外。
凭空消失?宴后,新王云昱身披锦袍,脸色铁青地站在泠雪殿门口,他的眼中有非此年龄的愤怒之情。云昱盯着泠雪殿的中心,那本为安放玲珑石的地方,而今却空空如也。
泠雪殿中央,赤色珊瑚依旧伫立,赤色珊瑚头顶的琉璃幕完好无损,月穿过琉璃的柔光在赤色珊瑚流淌,好似它还在海中。
尽管玲珑石尚未知灵能是否全部归溯,抛开其原本的作用,现在更是云龙国历朝都小心守护的物件,已是王权的象征;为此,不知从何时开始,由原本的王族皆可瞻仰玲珑石演变成唯有王以及继承人,才有资格踏入泠雪殿。
为首的隐士不敢怠慢,他跪在云昱右侧,已然做好了人头落地的准备。云昱虽心中有怒但还是选择保持理智与冷静,他明白,就算杀掉恪守泠雪殿,也无法弥补玲珑石丢失的过错。
云昱在确认从未有人进出和所有的机关都安好后,下令继续严防看守,并言:玲珑石在泠雪殿安然无恙。
是!跪在地上的隐士得到此令后迅速起身,各司其职,对玲珑石丢失一事守口如瓶,誓死不言。
云昱大步走向殿内中央,再度身手敏捷地爬上了这株不比庭院假山小的赤色珊瑚。就在昨日,他还像今日一样踩着珊瑚近距离端详砗磲内的玲珑石,结果一日不见,砗磲内再无它的踪迹。
也是昨日,他亲眼见到玲珑石,才会明白为何他们会守护着这个被元玉山盖棺定论的装饰品。或许也会有人认为,它同样有着能蛊惑人心的能力,但在云昱眼里,它仅仅是为了抚平哀伤治愈伤痛。
如果他的父王不曾在自己母妃死后拒绝来此,也不曾将将所有的劝诫当作耳边风,也不至于荒唐到先王妃携废物稚子继位。
昨夜,云昱亲手斩杀先王后,心中是五味杂陈。他还记得,当时衣襟上沾着血的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泠雪殿,用力推开殿门时,手上刚凝固的血痂还再度撕裂。
狼狈不堪的他看着珊瑚,尽管当时云昱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他还是一步步攀爬上了这座红色大山。
昨夜的云昱压根不及今日一半敏捷,当他好不容易爬到珊瑚顶峰,出现在玲珑石面前时,就被玲珑石突然散发的金光刺眼,只是一瞬,他便感觉自己离开了泠雪殿,在一片金光中来到了一个陌生而又温暖的空间。
云昱还记得,昨夜的他睁眼时居然站在一望无际的金色草地上,身边沙沙作响的草丛也不如他预想中的扎手。他环顾四周,明明记得前一秒周围还没有人,却在他视线绕回时,正前方忽现一位女子的身影。
他有些迟疑,不过仍选择,向突然出现的身影踏步走去。
伴随脚程,云昱终于看清楚了来者的容貌,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睁大了因金色芒草耀眼而微迷的双眼,就连疲惫都在见到女子面容时退散不少。云昱说什么也不会错认,眼前的女子,竟与他日夜所见的画像中的母妃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如画像中温婉明媚,嘴角微微上扬,慢慢向云昱走近。只见她在云昱面前蹲下,伸出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污垢又帮忙整理了一下衣角:辛苦了,一路走来。云昱怔怔地盯着眼前不知
是真是假的母妃,虽无数次的幻想过能与母妃相会之景,如今见到,他却傻傻地呆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云昱听着女子的念叨问候,无微不至,与他想象中的母妃一样温柔和蔼。犹豫一番,云昱还是选择了相信眼前的女子,但他未开口喊出母妃二字,只是默默地说出了心中的痛苦:我杀了他们。
纵使奎相教导云昱,让他看清世事,明白政变利大于弊,只要是明君爱民如子为国为民就好。可真正实施起来,云昱依然心中有愧,再怎么样,那也是自己手足兄弟;再怎么样,自己也是离经叛道的庶子。
眼前的女子听罢,立刻明白了云昱心中的忧虑,她将双膝压在了草地上,轻柔又有力地拥抱住面前这位九岁的新王,柔声安慰:小人得政,傀儡当朝,在王权中迷失方向,何以国泰民安。你要记住,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切莫重蹈覆辙。
云昱闭上眼闻到了一缕兰花香,听说母妃生前也是喜爱用兰花脂粉,这一个拥抱动作十分温柔却让他感觉到了信任与力量。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母妃,即便他明白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幻觉一个梦境,但此刻他很希望这个时间可以多一些,他还有很多想要倾诉,纵使幻境也无妨。
昱儿。伤好了,莫忘初心,以天下为己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她松开了这位年轻的王,轻轻地拂去他的眼泪,又轻声对他说:眼睛很美,和他一样
她还没说完,云昱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往后退去,与眼前人渐行渐远,他极力想向前听完最后的一句话,奈何此处根本不在他的掌握之内。
梦醒,他依然在玲珑石眼前,但衣襟上的血渍却像是被擦拭过,身上伤痕也消失,仿佛他从来没有习武握剑。
而现在,云昱看着空落落的珊瑚,心中满是懊恼。一日之差,不曾想,第一次见到玲珑石竟演变成最后一次?这难道,也是对自己的考验吗?考验自己在没有玲珑石抚慰初心的情况下,能否做一个明君?
这么想着,倒让云昱忽而记起三朝元老奎相与他商榷政变的一番话:您是预言中的王,真王须动心忍性。云昱目光坚定看着昨日玲珑石的位置,仿佛它此时悬浮在砗磲内,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耐心将其寻回。
赤色珊瑚烙印在云昱金眸,他面朝珊瑚,擅自与玲珑石做了约定:玲珑石,云龙国若能繁荣昌盛,你可要让我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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