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卜迟余在一条战壕里等待的，除了切尔努申科的少尉带领的迫击炮组以外，还有一个明显由新兵组成的补充班。

这个补充班全是由一群十几岁的新兵组成，主要工作是帮切尔努申科的少尉的迫击炮组运输迫击炮炮弹，在面对德军的轰炸时，这些脏兮兮的小鬼头尽管在强装着镇定，但身子抖得弹药箱里的迫击炮都咚咚作响。

因为这帮家伙实在太可怜了的缘故，让卜迟余不由得找乐子故意吓唬起这些新兵蛋子起来。一直到有个撑不住的倒霉蛋，因为那些无人收拾的肿胀尸体呕吐出来了这才心满意足地住口。

不过等到卜迟余憋住了之后，切尔努申科的少尉这家伙就开始接手卜迟余的工作，欺负起这群新兵蛋子来了毕竟现在不抓紧时间欺负一下，回头没准过几分钟这帮家伙凉透了的话，那就没有欺负的了。

嘟嘟——

最终，是蓝帽子们的口哨声将那几个强装镇定的新兵蛋子给解救了出来。一艘破破烂烂的渔船停在了卜迟余他们不远处的码头上，几名医疗兵也先一步上前开始搬运伤兵。

不知道是因为战线已经被压制到码头边缘的缘故，运输下来的伤兵并不算太多——这一船大概只有二十多人的样子。卜迟余他们很快地就将船上的伤兵搬运了下去，等到卜迟余回头试图爬上船只时，一队不知道走哪儿蹦跶出来的士兵先行一步登上了船。

但是旁边的蓝帽子丝毫没有让卜迟余等下一班的意思，就像是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工作人员一样将卜迟余硬推上了船只，随后才

示意船长驶离码头。

几乎是卜迟余所搭乘的船只刚刚离开码头，一发炮弹就落在了船只边上，溅起一大片冰冷的水花淋在了众人身上。

不要发呆！不想死就快点划！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这么喊了一声，原本被冰冷的河水淋得瑟瑟发抖的人们仿佛是要跳下船只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到了船边，或是用头盔，或是用步枪，甚至干脆是徒手划动起船只来。甚至有几个人因为人们的拥挤而一不小心落入了水中。

但他们的呼救声很快淹没在了炮弹爆炸的轰鸣之中，一眨眼间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卜迟余以为自己在过去的近两周时间里已经习惯了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感觉了，但是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炮弹在身边落下，自己却只能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无法寻找安全的角落，也无法排除那个对他形成威胁的敌人。他即便再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哪怕一丁点儿的概率，一切都交由命运进行裁判，而他能做的只有祈祷过去十八年来从未真正相信过的神灵

卜迟余身边的一个人忽然倒下了。

也许是因为炮弹的弹片，也许是因为不远处城市内的流弹，这个憔悴的男人忽然失去了力量，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河水中，淹没在炮火与船只所荡漾的水波之中。

卜迟余擦了擦被溅上的鲜血，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就好像那个男人不是在刚刚，而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死去了

一个原本在内侧的士兵发现了这个新产生的缺口，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这个士兵似乎是被周围连绵不断的炮击给吓坏了，连滚带爬地扑了上来，试图尽可能快地将船给划到岸边的码头上去。

然后，他一脚踩到了地上混杂着河水的鲜血，脚一滑，落入了水中。

在落水的那一刹那，这个被吓疯了的可怜虫仿佛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卜迟余，将他一同拉下了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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