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脚，将他从洞穴中拖了出

来。

接下来，卜迟余与科茹什科轮流进入洞穴中进行挖掘，伤兵们则负责帮忙运输挖掘所产生的泥土。在接下来的数个小时时间里，两人互相轮班了近十次，地下室坚固的墙面成为了困死他们的囚笼，他们所挖掘出来的隧道一次次被地下室的墙面与天花板所阻挡，迟迟无法通往地表。

我们这样挖不是办法。

在又一次交班后，卜迟余拉住了科茹什科，与他商议道。

我们直接冒险用爆破的方式弄出一个缺口。

科茹什科的状态无疑算不上好，当他被拖出来之后，他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

但科茹什科这样的状态反而更加坚定了卜迟余用手雷炸出一个缺口的念头。这样挖掘下去，天知道他们因为缺氧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前能不能找到那个被炸出来堵塞半个地下室的缺口。

与之相比，直接将剩余的手雷集中起来，用爆破的方式炸出一个缺口虽然冒险，但至少可以直接解决一直困扰他们的墙面问题。

在下定决心过后，卜迟余钻入了洞穴之中。

在数个小时的施工后，洞穴变得复杂了许多。

原本他们计划的是直接向斜上方挖掘，直接通向地表的。但是因为施工过程中的小规模塌方，以及为了绕开一些难以挖掘的障碍物的缘故，他们所挖掘的通道变成了一个弯弯曲曲的通道，中途甚至偶尔还会向下延伸一小截。

而造成这一切麻烦的罪魁祸首，就是头顶上的那层天花板，或者说是一楼的地板。

在战斗的时候，这层严实的墙面给了卜迟余等人极大的安全感，帮助卜迟余他们抵御了一次又一次的炮击。然而当它终于在德国人的炮击下坍塌，它又成为了卜迟余等人的囚牢与坟墓。

不知道是倒霉还是挖掘隧道出去本身可行性就极低，卜迟余先后五次向上延伸隧道，然而却全都被那层坚固的地板给阻挡。

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卜迟余凭感觉在隧道中找了一个比较曲折且深入的位置，用挂坠确定方向后，在旁边挖出了一个小缺口，将手榴弹全都塞入了缺口之中。

原本苏军所装备的菠萝手雷早已经用光了，现在他们所残余的都是从进攻的德军身上搜刮而来的木柄手榴弹，这给卜迟余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他撕开尸体的绷带，将它们制成一根根布条，捆绑在手榴弹的拉环上，使自己能够获得一个足够的安全距离。

而在布条的末端位置，卜迟余出于保险还建立了一个防冲击波胸墙——就是简单的用挖出来的泥土堆了一个几乎将洞穴堵住的障碍物。

在一切准备妥当后，卜迟余钻出隧道将已经虚弱得快要爬不动的几名伤员挪得离洞口远了一点儿，并叮嘱科茹什科如果塌方就尽可能看看能不能抢救后，卜迟余才再度钻回了都隧道中。

本来在拉动拉火管的时候卜迟余还想要整点遗嘱什么的，然而因为大学荒废太过，以至于将文化全都忘光了的缘故，憋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好词，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一口气将那一堆布条一次性全拉开了事。

在一口气拉动手中的绷带条过后，卜迟余立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石块将空余给绷带条活动的缺口堵上，剩下的听天由命了。

在卜迟余的感觉中，好像一直等到过了几分钟时间，土墙的另一边都迟迟没有一点儿动静，以至于卜迟余都以为自己整的绷带是不是在扯动的时候被扯断了，根本没有完成点火。

但卜迟余克制住了挖开土墙的念头，在原地等了等，忽然回过神来，自己完全没必要在这里等着，完全可以退出隧道多等几分钟再说。

也正是在卜迟余打算退出隧道的时候，他眼前的土墙忽然崩塌了。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仿佛是从跳台上一头扎入水中一般——四面八方一齐涌来的压力另卜迟余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在这一刹那被切断，甚至连呼吸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几秒钟？几十秒？几分钟？

就像是忽然从水中钻出来一般，新鲜的空气忽然涌入了卜迟余的肺中，原本已经开始飘散的神志随着氧气的供给忽然间恢复，卜迟余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成功了。

尽管自己几乎被泥土掩埋，尽管自己还没来得及爬到爆炸点过去查看，但是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地下室内温暖的空气在飞快的流逝，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呛人的硝烟向地下室内涌动着。

卜迟余这数天来的战斗所留下的伤势仿佛在这一瞬间都痊愈了一般，他疯狂地爬动着，掀开了掩埋在自己身上的浮土，爬过了被冲击波冲垮的土墙，爬过了弥漫着硝烟的隧道，爬过了被爆炸掀开的土壤——

在那一瞬间，斯大林格勒特有的血红色夜空映入了他的眼帘，生者世界的喧嚣将他浑身上下沉睡的细胞都为之唤醒。

海啸般连绵不绝的颤动中，如雨的银色光辉在血红色的夜幕下闪烁，就像是一场华美的流星雨

但那不是星空

，是天穹下，人类文明所铸造的战争之神所降下的毁灭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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