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怀特行了一个礼:“夫人,我肯定办好你吩咐的事。”
“嗯,我相信你,怀特,以后要更谨慎一些。”
马车轱辘前行,穿越摄政街的时候,车夫怀特再一次忽然停下了马车。
裴湘看他一脸憋红的惭愧模样,十分不耐地挥了挥手,让他自己离开。
怀特捂着肚子一溜烟儿地跑远了,裴湘站在路边等了等,神色有些不耐。
一位侍者走上前,对着裴湘恭维了几句,而后,他指着裴湘身后的珠宝店橱窗做介绍。这个举动让一向喜欢华服珠宝的大小姐转移了注意力,没一会儿的功夫,闪耀的钻石和莹润的珍珠就吸引了她的全部目光。
于是,她也不等车夫了,直接推门进了珠宝店。
远处跟着她的人:“……”
——“捉奸”途中也可以逛一会儿珠宝店的吗?
——喂,钻石和丈夫到底哪个更重要?
——还有,早上下的药是不是太重了,那个车夫怎么还有不良反应?
暗处的人等了好一会儿,一直不见裴湘再出现,直到车夫怀特蔫哒哒地回来了,裴湘也没有从珠宝店里出来。
怀特四处张望了片刻,一脸焦急。当他正要找人询问时,珠宝店门前的侍者热心地凑了过来。
得知自家女主人平安无事后,怀特松了一口气,而后,他就安心地坐回了马车车架上。
其实,此时的裴湘早就已经离开了珠宝店,她假扮成一位穷苦的乡下老妇人,在迈克罗夫特属下的接应下,从珠宝店的后门溜了出去。
老妇人颤颤悠悠地走到了莫瑞洛斯街,从街口开始向人打听她亲戚的住处,等她走到32号房产附近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扶着墙缓了缓,抬手敲响莫瑞洛斯街32号的房门。
“请问,这里有人认识我的小奈利吗?他写信给我说,住在伦敦这条街上,赚了大钱。可是我问了好多户人家,他们都说不认识我的外甥呀。”
房门打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站在阴影里,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小奈利,你去问问其他人家吧。”
这时,屋内传来一声甜腻的呼唤:“迈克,是谁?”
“不是那位夫人,是个乡下老太太,来找人的。”
这话就像是一个暗示,屋内传出的女声马上就冷淡了不少:“哦,她找谁?”
被称作“迈克”的男人站位很巧妙,因为光线的原因,站在门口的裴湘看不清他的具体模样,但是,从他的身材和衣着打扮来看,和迈克罗夫特非常相似。
“你来和她讲吧,我又不清楚这里的邻居。”不耐烦的男人退回了屋内,他的背影和迈克罗夫特更像。
一名金发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眼底藏着一丝谨慎。裴湘一看,正是上午公园里碰到的那位贝蒂。
贝蒂和寻人的老妇人交谈了几句。也不知怎么说的,在老妇人的各种描述和恳求下,她忽然意识到,隔壁邻居家上个月解雇的那名男仆,应该就是老妇人要找的小奈利。
可惜,对方改了名字,手脚也不干净,才被雇主赶走的。
贝蒂想到了对应的人,打消了心里的最后一丝疑惑。她一边无声嘲笑自己的胆小多疑,一边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几句可怜无助的老妇人,而后就关上了门。
被告知了“真相”的老妇人一脸颓唐绝望,她大喘一口气,身形晃动了几下,不得不扶着院门口的木桩子歇息片刻。
过了一会儿,她挪动到对面的树荫下,佝偻着腰坐了下来。她摸摸索索地从随身的篮子里掏出破水瓶子,慢慢喝了起来。
裴湘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三点左右,巷子附近开始出现一些醉醺醺的流浪汉,他们徘徊在32号房子附近,时不时地张望一下,但都没有理会坐在墙角树下啃饼子的老太太。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些人越来越焦躁,不一会儿,有人跑了过来,狠狠拍响32号的房门。
开门的是贝蒂。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那位福尔摩斯夫人什么时候到?”
这时,裴湘大声咳嗽起来,一点儿都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被呛着了。
“这是谁?”
“来找亲戚投靠的,可惜亲戚用了假名字,还因为偷东西被赶跑了。我之前和她聊过,喏,就是隔壁那家的事,我猜,她是想等人家屋主回来后,再问一问,顺便赖两个钱儿。”
贝蒂的话打消了来人的警惕心,他们没有理会一个穷苦的老太太,但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详谈各种细节。
于是,这人快速低声地说道:“已经从珠宝店里出来了,马车正在朝着这边过来,你们准备好接待‘贵客’。”
“好的,”贝蒂朝着裴湘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对了,那个老太太怎么办,把她赶走得了?”
来人刚想点头答应,随即又转了转眼珠子,摇头否决:
“不用,咱们正好缺少背景清白的证人呢,这个老太太在这里就挺好,一会儿啊,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得让她看得一清二楚。”
裴湘听不清两人低声交谈的内容,但是从他们的眼神和动作里,大概猜出了他们的打算。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停在了巷子口,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男士从车里面走了出来。
刚刚和贝蒂交谈的男人连忙小跑了过去,朝着男人弯腰鞠躬,连声问好。
随后,他又指了指附近闲逛的流浪汉,笑着说了几句。
对方点了点头,没有出声,站了一会儿后,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之后就返回了车内。
虽然这人用大衣领子遮住了半张脸,但裴湘一眼就认出来,来人是她前天刚刚见过的亚瑟·布里奇男爵。
裴湘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水。
对于今天的这桩“意外”,一开始发现不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算计迈克罗夫特,而她则是那把被利用的刀子。
此时正是职位调动的关键时期,眼看着迈克罗夫特就要坐稳部里一把手的位置了,若是忽然闹出丑闻来,甚至因此和格拉斯顿家族生出嫌隙,确实非常容易让他仕途受挫,进而失去一个良机。
但是,看到布里奇男爵出现在这里,裴湘又觉得,这件事不单单是针对一个人的,而是针对他们夫妻二人的。
这家伙大概还想来一场英雄救美和趁虚而入吧。
就在她低头琢磨的时候,布里奇男爵那辆毫无标记的马车重新启动,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看似打算离开此地。
裴湘沉吟了一瞬,脑中晃过伦敦地图。
她一边咳嗽一边把食物和水瓶收拾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叹息着,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
果然,当她磨磨蹭蹭地走到巷子另一端的时候,就看到刚刚那辆马车已经停在了路边,布里奇男爵正在车旁抽雪茄。
她没有停下步子,依旧步履蹒跚地走着,当然,路过马车的时候,这位乡下老妇人还好奇地看了贵人一眼,随即又慌张转头,似乎还瑟缩了一下。
布里奇男爵依旧抽烟沉思,根本没有在意伦敦街头随处可见的穷人。
等到裴湘掐着时间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一个小个子飞快地冲了过来:
“K先生,那位夫人半路改道了,她似乎吩咐车夫去了福尔摩斯先生的办公地点。”
裴湘靠在拐角处的墙壁上,认真听着不远处的对话。
“怎么忽然改道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在路上没有,我猜是不是在珠宝店里听到了什么话,就改变主意了。”
布里奇男爵抽了一口雪茄,语气淡漠:
“既然如此,你去安排咱们的人盯着点儿,一旦他们争吵起来,就把事情闹大。反正,福尔摩斯夫人已经看到了那封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在哪里闹腾,对于福尔摩斯来说,都是丑闻。”
“那这边……”
“让贝蒂那群人立刻撤离,别让反应过来的福尔摩斯抓住把柄。”
“是。”
“对了,那些流浪汉就打发了吧,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否则的话,就去泰晤士河下面沉着。”
“好的,您放心,他们不敢胡说的。K先生,那这样一来,您就没办法和福尔摩斯夫人巧遇了,也没办法替她打发走喝醉了的流浪汉了,要不要再安排一下?”
“先不急,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乱动。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吃过亏后,肯定会异常警醒的,这时候低调一些。”
“是,我会把您的意思传达下去的,不会出纰漏的。”
布里奇男爵点了点头,没有再和这名属下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车夫道:“去俱乐部。”
车夫立刻会意男爵口中的俱乐部是哪一家,没有迟疑地应了一声。
等到马车再次离开,裴湘瞅准一扇半掩着的院门闪身躲了进去,悄悄蹲在角落里不再动弹。
不一会儿,之前离开的那名属下又折返回来,在马车停留的巷子口张望了一会儿,又在四周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才放心远去。
裴湘又等了等,才猫着腰朝着院外走去。
可是,就在她离开藏身角落的同时,另一道黑影也从遮挡物后面悄悄钻了出来。
狭路相逢,四目相对。
裴湘看着对面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夏洛克?”
夏洛克瞪着满脸褶子的乡下老妇人:“多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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