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深,月朗星稀,群山归寂,诸稽无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瘦削的黑衣青年和绿衫少女周围散发出炫彩的光芒,引得溪中的小鱼小虾向着光源游去,在水畔聚作一堆,吹出无数水泡。
“多年之后,趁着允常领军攻吴的时机,沈师一人一剑撕开吴国边关守卫,终于回到了越国,从此开始了他助越军斩将夺帅,名震吴越的辉煌生涯……”
“我还记得阖闾被灵姑浮将军用战戈重创的那场战役,沈师御剑无数,以一敌吴将王孙雒、被离、吴庆乾等十七人,斩杀了其中的四位,那真是越国前所未有的大捷……”
这一次的画面终于回到了最初的檇李城,而且前所未见的清晰。两军交战之际,战场中每个人的动作和表情都栩栩如生,兵戈的肃杀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真实到了可以让任何见到画面的人,不可避免地怀疑自身正处于这片战场中的某个角落,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然而,诸稽无辞却看得出来,赵青并没有陷入难以分辨真实与虚幻的界限的困惑中。
她的双眼一片朦胧,如烟似雾,白暂的手臂在轻轻挥动,周围被带起的气流仿佛被附上了几分锋锐。
那是一套剑法,从兵戈刀剑中总结领悟出来的一套精妙剑法,并没有固定的招式,但能够微微引动一些天地间的金行之气。
原来赵青是陷入了顿悟中。她在以手作剑,不断比划。
诸稽无辞的嘴角已经弯出了弧度,这是他多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有多么难得。但现在他就在这里微微地笑着,给人以一种很纯粹洁净的感觉。
他明白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出错,赵青成功通过了考验。
她果然领悟出了自己展示画面的目的,而且表现出了一等一的心性悟性。
最后的战场情景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比前面的场景多出了几分神蕴,并非简单的记录,而是将精神与真意融入隐于其中,并施展了虚假的幻象以作干扰。
若是一个人杂念太多、心有旁骛,即使悟性绝世,也决然无法从中领悟到什么。
虽说他之前在对赵青的考验上设下难题,但实际上,他无比渴望着越国能再出一位沈师般的人物,却不遂人愿。
诞生了欧治子大师、沈师这两位绝代天才仿佛已经耗尽了八万里越地的灵秀之气。以他的眼光来看,越国这一代的修行者们,似乎最多也就止步于故将军灵姑浮的层次了。
之前自己所说那一句“未来的越国第一高手”,究竟是在表达对赵青轻视了沈师、越国各路高手的不满,还是对年轻人快速成长、以成为国之栋梁的企盼,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待到赵青停下动作,朦胧的双眼重新恢复清澈,诸稽无辞郑重地开口了:
“与沈师一样,你的父辈也都是被吴国人所杀。夫差兵围会稽山那段时间里,无数越国勇士为了家国出征反抗,鲜血染红了若邪江。”
“我是大越前小司徒,诸稽无辞。你可愿意入我门下习武,为家为国报仇?”
赵青当然愿意入诸稽无辞的门下习武,也并不觉得日后的越国第一高手向他人拜师是什么令人羞耻的事,毕竟自己以前也不是没对一些长辈行礼过。
不过自己并没有学过周礼,不太清楚拜师的时候要不要做出向对方磕头之类的动作,毕竟封建礼仪是随着时代而变化的。
“阳氏赵青,拜见老师!”只犹豫了一瞬,她似模似样地躬身连拜了三下。
面前的青年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少女无需继续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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