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同游。”
听了此话,许多好汉都大感兴趣,纷纷要去游山,曹操也乐得参与其中,留几个喜静的兄弟在家看护,便带着石秀一干人等,随着樊瑞满山游览。
众人一连走了几处名胜,又到了陈胜墓,却是早已毁损不成摸样,众人都叹息,说:“好条汉子,却是坟墓都不能保全。”曹操道:“此墓东汉时即空也。”时迁听了兴起,跳进墓穴中查看一遭,出来报道:“石室内果然一无所有,墓道石椁,尽遭毁损,看痕迹,果然是数百上千年前被盗。”
曹操叹道:“此人也是搅动一时风云之人物,汉高祖曾封为‘隐王’,令三十户人家耕作于此,世代守护。谁知到了东汉时,朝廷不再过问,那些人家也各自迁离,又岂能不被盗毁?”
樊瑞忽一拍手道:“是了!我闻魏武帝曹操起兵于谯县,盗掘无数大墓,起墓葬以充军资,这芒砀山离谯郡不过一二百里,想必便是魏武当初之恶行。”
老曹当年设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恶名昭彰,樊瑞一说,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曹操神情顿时古怪,沉默良久,才摇起头道:“这厮其实冤枉地很,昔年派摸金校尉来时,此处便是空墓。”
樊瑞惊奇道:“哥哥果然博学,这等琐碎之事,竟也知之甚详。不过曹操盗墓极多,却是不假,哎,发人遗冢,未免太损阴德。”
樊瑞不过随口感叹一句,曹操面色却越发难堪,默默地走了几步,沉声叹道:“樊兄弟这话,其实道理不错。呵,想那曹操,欲接双亲来身边尽孝,不料反害了老父母和二弟,遇见歹人,害死全家;又因浮浪轻敌致降将复叛,长子、侄子、爱将皆遭累杀,夫人也从此恶了情谊。呵呵,白发双亲,惨遭横死,至爱骨肉,阴阳离分,此皆曹操无德之过也。呵,这厮以操为名,以德为字,而德操何在?此祸之本也。”
操与德同义,孟德者,德之长也。
说着,他声音愈发悲怆起来:“长子昂,忠孝勇猛,英年早逝;幼子冲,聪慧绝伦,天妒夭折……以至后继乏人,世子曹丕篡汉,数代帝子,皆无人物,国祚区区四十五年,便为司马氏篡之,与昔日篡汉情形无二,此亦曹操无德之过也。”
长长叹息一声,沉默良久再次开口,音色悲慨凄楚:
“汉征西,汉征西,
帝血殷殷藏诏衣;
四极倾颓思重立,
泗水不流白骨积,
北方千里无鸣鸡;
汉征西,汉征西,
志渐移兮义渐稀;
操为汝名德汝字,
文若功高死何凄,
德操怠尽长戚戚;
汉征西,归来兮,
复汉土兮挽汉旗;
漫漫远道唯弘毅,
头顶青天不可欺!”
不知何时,两行泪水,顺着曹操脸颊滚滚而落。
若是旁人,必唯恐下属臣僚看见自己惶恐无助之态,曹操却是坦坦荡荡,既然想哭,便不怕人笑,所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即此意也。
樊瑞深深一拜:“哥哥博古通今,竟对曹操之心事洞若观火。可惜时隔千年,这番话传不到曹孟德耳中,使他也悟出德之可贵。”
曹操摇头:“都说英雄无悔,可人活一生,谁能无悔?操以垂暮之年,辗转于病榻之上,前尘种种,历历目前,你道他心中真个无悔么?德本无形,天地自知,可惜,明白过来道理,也用去了一生。”
樊瑞是全真出身,对这些问题感触最深,叹道:“是啊,人生苦短,万事苍茫,活明白了,一生也过去了,谁又能重活一场呢?”
曹操似乎心情好了些,眉毛一扬,泛起笑意道:“若那厮能重活一场,必当为生民造福,为子孙积德,为万世开太平。”
众人之前压抑的不敢多语,见曹操情绪恢复了,也终于没了压力,一起大笑起来,黄文炳高声赞道:“以魏武之雄才,若定下这番抱负,真正是万民之福,天下之福也!不过我看武家哥哥雄才大略,也未必就输于前人!”
众人尽皆称是,曹操哈哈大笑,在众兄弟簇拥中前行。
忽然心有所感,回头看去,眼神微微恍惚,仿佛看见遥远时空的彼端,有一个拿着经书、佩着宝剑的敦实青年,歪着脑袋,看着头顶湛蓝蓝的天空,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意,仿佛想象着自己当上大汉征西将军后,抢了鲜卑王大小老婆的风光。
噫!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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