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拍了拍陆西骁肩膀:“干嘛,你和周挽吵架了?”
“没。”
确实不能算吵架。
周挽那性格,谁能跟她吵起来。
“那你这态度?”蒋帆挑眉,“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么。”
就算是厌了,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正说着,陆西骁忽然脚步一顿,蒋帆诧异地抬眼,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不远处刚刚配完药的周挽。
刚才那通电话蒋帆站在旁边,将内容也听了个大概。
陆西骁问她在干嘛时,她可是说“没什么”。
旁边同伴很没眼力见,一见到周挽就兴冲冲扬起那双受伤流血的手,喊了声:“嫂子!”
听到声音,周挽下意识看过来。
脚步一顿。
而后她看到陆西骁衣服上的血渍,鼻梁上一道淤青,手背上有血痕。
她皱起眉,跑过来:“你怎么了?”
陆西骁看着她,淡声:“怎么在这?”
“带奶奶过来。”周挽稍顿,“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
周挽认真打量他身上的伤:“陆西骁,你是不是打架了?”
“是骆河。”同伴没看出这别扭的氛围,还大嗓门说,“妈的,有胆没种,再有下次我他妈弄不死他!”
蒋帆打圆场:“是刚才在酒吧阿骁听……”
“蒋帆。”陆西骁忽然打断他的话,“你们先进去。”
说完,他拉着周挽胳膊往外走。
周挽被扯得踉跄,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伤,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一边想去牵他的手,好好看看他的伤。
“陆西骁……”
周挽声线轻颤,心疼又生气,“你干嘛又要去打架啊?”
陆西骁烦躁到暴怒,骤然停下脚步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都是不耐和盛怒。
“我打不打架,你管得着吗。”陆西骁轻嗤,“周挽,你以为你是谁?”
周挽一怔。
伸在半空的手停在原地,而后缓缓放下了。
陆西骁在说出刚才那句话的瞬间就知道后悔了。
但看着周挽垂下的手又冷下脸,硬是咬着牙又问了遍:“说,你是我的谁?”
“对不起。”周挽低下头,“但是你先去看医生好不好?”
陆西骁侧头冷笑了声。
他宁可周挽对他发脾气,打他骂他都无所谓。
可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她却还能好声好气地跟他说对不起。
周挽根本没真正把他当男朋友。
一点脾气都没有,一点情绪都没有,更像是根本就不在乎他,所以不需要生气,也不需要在他身上白白消耗情绪。
反正总会分开。
反正她早就预料到并接受了那一切。
她顶着那张最干净最清纯的脸,干的却是最混蛋的事。
就像是只为及时行乐,只为享一时乐趣。
或许是他从前作恶多端,现在报应到了他身上。
陆西骁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周挽。”
她低着头:“嗯。”
“我问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医院。”
周挽顿了下:“因为那时候都检查好了,没什么事,我就不想说了让你担心。”
这本来并不是多严重的事。
但在这个当口下这件小事就被无限放大,将陆西骁心底那个猜测不断添砖加码。
“昨天我问你在想什么,你说没什么,行,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陆西骁冷淡开口,“今天又是这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藏在自己心里,谁都进不去,周挽,有你这么谈恋爱的么?”
昨天周挽就察觉到陆西骁不高兴,但没想到会发酵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红着眼仰头去看他。
少年低垂着眉眼,眼底是失望透顶的冷意和烦躁。
像陆西骁这样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人心。
而曾经被他温柔对待过的人,再看到他现在的神色,怎么能不委屈。
她眼眶被逼红成血色,鼻尖也红彤彤的,睫毛湿润。
陆西骁依旧烦躁,但还是因她这幅样子心软了,他垂在腿边的指尖曲了下。
妥协地想,算了,管她想什么,只要人在自己身边就可以了,别的什么他也懒得去在乎了。
刚要俯身去擦周挽的眼泪,她忽然低着头轻声说:“陆西骁,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
陆西骁一顿,喉结滑动。
周挽甚至没敢抬眼去看他,怕又看到他那副冷漠疏离的表情。
她努力让自己声线不那么抖:“如果你想要跟我分手的话,那我们……”
“周挽。”
陆西骁没听她继续说下去,冷声打断。
但如果当时周挽再仔细一些,就会发现他的急迫,生怕她真说出那个字眼,真就到了那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你他妈。”
他气结,没说下去,忍着满腔怒火呼出一口气,侧头看向别处,“算了,随便你。”
奶奶输完营养针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挽挽,冷不冷?”奶奶站在医院门口问。
“不冷。”周挽说。
奶奶握住她的手,“哎哟”一声,“都这么冰了还说不冷啊,这马上就要考试了,可别冻感冒了。”
奶奶立马捞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棉袄里头,还不停地搓着她手背取暖。
周挽黑睫轻轻颤动了下。
她鼻间忽然涌上一股涩意,心脏抽着生疼,只能用力睁大眼睛,硬是将这股涩意忍了回去。
“奶奶。”周挽说,“回家吧。”
回到家,周挽洗了澡坐到床头。
床边一直放着那只陆西骁给她夹来的屁桃娃娃。
她盯着看了会儿。
回想起刚才陆西骁的样子。
说完“算了”,他便转身走了,再也没回头。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终于打破她强装的镇定表面。
她抬手掌跟用力挡住眼睛,可依旧挡不住眼泪,滚烫的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冬天总是个让人心碎的季节。
她连哭都不敢大声,紧紧咬着牙,颤抖的尾音刚发出就被克制收拢,只剩下伤心痛苦到极致的细碎哽咽。
那个晚上,周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记得枕头都湿了,眼睛也酸得发疼,半梦半醒间做了一个梦。
梦到很多年前的小时候,爸爸去世的时候,又梦到郭湘菱拖着行李箱离开家,奶奶第一次发病晕倒……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她在乎的东西总是留不住,总是要离她而去。
那个梦的最后,是在游戏厅。
光线昏暗,耳边充斥着游戏机的声音,陆西骁从架子上抽出一包烟扔在柜台,看了她一眼,扬眉:“叫什么?”
他身上落满了少年人独有的光芒,青春、张扬、恣意、轻狂、自负。
就像是那个夏天的雷阵雨。
急促,又短暂。
淋得她浑身湿透,好不容易终于习惯,雨就停了,只剩下萧瑟的风。
留她一人一病难起。
最后的最后,陆西骁就像是那一场雷阵雨。
冬天来了,她还是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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