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周挽:“如果你今天真的从这里跳下去了,你有想过他吗,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成为你自杀的背后推手之一。”
“更重要的是,你就这样在他眼前跳下去,他会有这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阴影。”
说到这,周挽忽然停顿了下,心脏用力一跳。
阴影。
她从来没想过陆西骁为什么会有恐高症。
他明明什么都不怕,为什么偏偏会怕高,为什么会不管不顾冲上楼救人,又为什么会浑身发冷脸色苍白,动都不能动。
无意中,她好像又窥见了陆西骁的秘密。
周挽回头看了眼。
天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楼底吵吵嚷嚷,消防员已经赶到,喊声哭声交织成一片。
陆西骁就站在那,没什么表情,眉心还微皱。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他,也没有人知道他才是最先赶到这里的。
周挽心头蔓延开一种难言的涩意。
她回过头,重新看向薛析,细细观察她表情:“你知道有些阴影是不可能消除的,回来吧,薛析,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
世界很大,未来也很远。
薛析红眼定定地看着周挽。
忽然,她蹲下身,站在那狭窄的楼顶边缘,痛哭起来。
周挽走到她身旁,弯下身,终于攥住了她冰冷的手。
她妈妈和老师们在这一刻齐齐冲上前,将她从栏杆那头抱回来。
周挽被人群挤到一边,楼底下响起大家的欢呼声,楼顶的风那么大,阳光那么刺眼,让一切都蒙上一层不那么真实的光影。
周挽回头看向陆西骁,缓缓朝他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陆西骁。”周挽去牵他的手,看着他的额头的汗,轻声问,“你没事吧?”
他开口声音很哑,像精疲力尽:“嗯。”
周挽扶着他下楼,走下两层楼后他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些。
“陆西骁。”
周挽脑袋里有点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她没有跳。”
“嗯。”
“是我们一起救了她。”周挽轻声。
陆西骁侧头,对上她眼睛,清澈见底,平静又柔和,像是一汪无澜的湖水。
他沉默地看了周挽一会儿,然后移开视线,淡声:“走了。”
周挽一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少年身量挺拔,脊骨笔直,又回到了那坚不可摧的样子,丝毫不见刚才在楼顶时的脆弱和慌乱。
学校里发生这样的事必然是轰动的。
全校老师开会后纷纷告知学生们不要将这件事传到学校外,降低事件影响度,而周挽则被点名表扬。
其实如果不是看到陆西骁跑上楼,周挽或许也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何况最先赶到那里的是陆西骁。
周挽本想告诉老师,跟她一起上去救人的还有陆西骁。
可又担心学校里有些人会联系到他母亲的事,陆西骁大概也不想在这样的事件中多掺和,所以最后周挽什么都没说。
那件事情的最后,听说薛析的妈妈哭着抱住女儿,不停地跟她道歉,也终于重视起女儿的心理问题,决定暂时办理休学看病。
薛析整理好书包,跟着妈妈离开学校前来找了一趟周挽,跟她道谢。
“不用谢我。”周挽朝她轻轻笑了笑,“好好治病,下次见。”
“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见到。”薛析说,“等看完病,也许我会办理转学,换个环境重新生活。”
周挽点头表示赞同,但又停顿了下,问:“那你男朋友……”
“我刚才和他聊过了,我们都决定先分开。”薛析耸了耸肩,笑,“他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性格阳光温暖,这或许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但其实我和他并不适合,而且这件事闹得太难堪了,我不想这样继续,如果还有以后也希望是我治好了病,在一个很轻松的状态下重逢。”
或许让薛析钻进死胡同的从来不是恋爱被阻,而是数不清的稻草都压在她身上,今天只不过是压断脊梁骨的那最后一根。
周挽目送她离开,走出校门。
阳光依旧明晃晃的。
她漫无目的地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到了她的地步,最后一根稻草会是什么?
……
一整个下午,周挽都没有再见到陆西骁。
经过七班门口时,她悄悄看向那个座位,没有人。
他又走了。
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约定一起吃晚饭。
五点钟,放学铃响,众人装着满满的作业和八卦谈资放学回家。
而周挽则和姜彦一起继续接下来一小时的物理竞赛培训。
学校专门请来的竞赛老师也听说了今天学校发生的事,问周挽怎么回事,周挽一一说了。
老师问:“我听你们物理老师说,那女孩子还是你劝下来的啊?”
“嗯。”
“幸好幸好,不然这么年轻的生命,太可惜了。”
一旁姜彦打断这个话题:“张老师,这道题怎么做?”
“哪题?”张老师靠过去,“我看看。”
自从周挽辞去游戏厅的工作,每天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学习中,竞赛成绩便有了明显的提升,昨天那张卷子比姜彦还高了8分。
于是姜彦也更刻苦努力的学习,除了吃饭和上厕所,都坐在座位上埋头刷题,就连今天学校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一小时结束,姜彦还要留校做会儿题,周挽先离开。
晚上六点的学校很安静,有高三部的学生正在上晚自习。
周挽低着头往前走,出校门,又走了几步,眼前余光里出现了一双鞋。
她脚步一顿,抬头。
陆西骁懒散地靠在树干上,嘴里叼了支烟,听到声音抬眼,眼皮压出一条锋利狭窄的褶皱。
见到周挽,他站直了些,拿下烟,淡声问:“吃什么。”
周挽走到他跟前:“都可以。”
“烤肉?”
周挽点头:“好。”
学校旁边刚新开了家韩式烤肉。
陆西骁懒得点菜,直接点了份双人套餐,又另加了两道招牌,菜很快就上了,堆满一旁的推车。
服务员问需要帮忙烤吗,周挽不想麻烦别人,跟人道谢拒绝后自己烤。
她很少吃烤肉,但和同学去的时候都是她负责烤肉,还算熟练。
陆西骁就坐在对面看着她烤,时不时喝口冰水。
小姑娘脸被热得红扑扑,眼睫垂着,他才发现周挽眼睫毛很长,在头顶灯光下落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过了会儿,陆西骁开口:“行了,先吃。”
“你先吃。”周挽用烤肉夹夹到他碗里,“我把这个烤完。”
陆西骁啧了声,夺过她手里的夹子。
“你会吗?”周挽问。
“昂。”他把盘上烤完的肉都放到周挽碗里。
后面大多都是陆西骁在烤,周挽在吃,没一会儿,她便说饱了。
陆西骁抬眼:“真饱了?”
“嗯。”
“那走。”
还剩很多肉片没烤,扔了可惜,趁陆西骁去付钱,周挽去拿了打包盒带走。
走出烤肉店,周挽将打包盒递给他:“这个你放冰箱里吧,天冷了,可以自己煮火锅吃,不过也要尽快吃掉。”
陆西骁没接,侧眼扫她,轻笑了声:“没锅。”
“你家厨房里有,用电磁炉就可以。”周挽之前看到过。
陆西骁挑眉,还是没伸手,嘴角微提,却没笑意,更像是自嘲。
周挽顿了顿,说:“等到周末,我可以去你家一起吃。”
“哦。”陆西骁接了打包盒,又抬下巴示意对面的便利店,“买瓶水。”
他走进便利店,轻车熟路地从货架里拿下两瓶矿泉水,结账。
周挽没进去,在便利店门口等他,他出来时周挽正坐在一旁的小秋千上,轻轻晃动着。
她微仰着头,两手抓着秋千绳,脚尖离地,侧脸白皙又柔和。
陆西骁在旁看了她会儿,喉结轻轻滑动。
“周挽。”
她起身,回到他身边:“走了吗?”
陆西骁拧开其中一瓶水,递给她,周挽道谢,喝了口,粉唇粘上水珠,向被水晕染开的水粉画。
陆西骁移开视线,皱了下眉,又重新看向她。
过了会儿,他淡声:“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
“今天的事。”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周挽停顿了下,看着他眼睛:“你恐高的事吗?”
陆西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淡漠,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周挽就这么静静仰头看着他,视线平静又坚定。
半晌,陆西骁忽然侧头笑了。
他笑声低哑磁沉,闷闷的,带着鼻音,像是从胸腔震出来的。
“知道太多的人可会被灭口。”他笑说。
周挽确实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她话不多,两人在一起时多是沉默,各做各的事,交流实在算不上不多,但周挽却是最懂他的那个,大多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她便都懂了。
中午时,她对薛析说如果就这么跳下去,她男朋友会留下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阴影。
说完这句,她回头看向陆西骁,神色微怔,带着点不可置信和恍然大悟。
那一刻,陆西骁便明白,她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有恐高症。
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不喜欢被人扒开伤口,但周挽并不会,她只是看到了伤痂而已。
昏暗的路灯交叠,阴影和光亮交织,随着天空飘动的云而缓缓移动,逐渐重合,将两人影子的边缘都模糊虚化,难分你我。
陆西骁抽出一支烟,低头,一手挡风,点燃。
他两颊微陷,深吸了口,又呼出,淡声:“我妈跳楼自杀后,我才开始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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