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我在。
似有上天垂怜,他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
他抬起手。
我落到了他的掌心。
小小的掌心,却比我温热许多。
冰雪开始在他掌心融化。
我在逐渐消融的雪花里,注视着谢濯的眼睛。
他黑色的眼瞳清澈,还未掺入之后的深沉与幽晦。
他眨着眼,看着我在他掌心消融。
我多想告诉他,我有看见你的,谢濯。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你。
她会变,但她也会回来。
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直到雪花彻底消融,我灵魄飞了出来。
小谢濯还盯着自己的掌心,雪花彻底融化后的水窝在他小小的掌心,他看着掌心的水滴很久,小小的脑袋里,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站起了身,却小心翼翼的将掌心里的水滴握住,然后揣进了兜里。
水滴在兜里,肯定很快就被衣服吸走了……我想着,却听到了小谢濯嘴里念叨了起来:“小雪花,飘啊飘。”他往回走去,“小雪花,飘啊飘……”
他看起来,似乎比来时要开心了一些。
可能,接住一朵奇怪的雪花,已经足够让一个小孩开心起来。所以,就算我那么复杂的心意没有传达到,此时此刻的我,也觉得知足了许多。
毕竟,他开心了。
“小雪花,飘啊飘,小雪花,飘啊飘……”
这句话成了谢濯接下来几天里,闲来无事嘴里念念有词的话语。他好像,真的有感受到,那片奇怪雪花带给他的“偏爱”和“关注”!
我受此启发,开始寻找身边一切我灵魄可以附着的东西。
我突然发现,之前,或许不是找不到与我灵魄相契的人,而是我根本还没有练好怎么与他人灵魄相契!
当时走得急,主神霁也没来得及教我,也有可能,对于主神来说,找到灵魄相契的人,然后进入,可能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的事。
但我不是主神,我只是个上仙!
我的灵魄……还不够强。
我那三年的鬼打墙,白打了!
发现这件事情之后,我开始训练自己的灵魄,从雪花,到石头,到木桩,从轻的小的,到大的重的,雪狼族领地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我试了个遍。
我在训练自己的过程当中,也尽量的去靠近谢濯。
当谢濯在接受族人供奉魂力的时候,那气氛是静谧又压抑的,他坐在主帐的阵法上不准动,族人们也从不抬头看他,总是匆匆供奉了自己的魂力便立即离开。
小小的帐篷,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与他言语。
我学会了操控自己的灵魄,进入旁边燃烧着的蜡烛里。
烛芯燃烧,我能感受到自己浑身血液像被烧干一样的灼痛,但我还是会让自己的火焰,在不经意的时候,蹦出奇怪的形状,一会儿用火焰蹦个心形,一会儿再蹦个羽箭,再一会儿蹦个月牙。
没有事干的小谢濯,很快就被烛火吸引了目光,他眨巴着眼看着我,我忍着身体的剧痛,用火焰跳舞给他看。
火焰在他眼里映出了光亮,他不说话,但脑袋总是跟着火焰的苗子偏来倒去。
我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只觉得满足,分毫不怕这痛了。
但很快,一帐篷的雪狼族人,都以为我是根坏蜡烛,芯不好,火焰噼里啪啦的,蹦得人眼睛疼。有人过来给我掐了。
我灵魄也再撑不住,顺着蜡烛被掐灭的烟里飘了出来。
我飘出来后,小谢濯的目光还顺着缭绕的烟雾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小谢濯的口头禅变成了:“小火苗,跳啊跳,小火苗,跳啊跳。”
有了这两次给他带来乐趣的经验,我更有干劲儿了。
我会变成他路过的山石,摸过的木桩,也会纠缠吹过他身边的风,滴过他脸颊的雨。
有一日,外面的暖风吹进了雪狼族的森林,算算日子,该是盛夏了,但这片森林还是覆盖着冬日的雪白。
外面拥有着动人色彩的夏花,随着暖风,吹入了森林。
夏花在林间飘舞。
我如愿钻入了一朵最大最美的花朵里,我学会了控制自己,我乘着风,穿过无数雪狼族人,躲过许许多多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找到了小谢濯在的地方,他正在冰湖边盘腿坐着,看着远处雪狼族的族人们,用外面的夏花玩闹。
我划过他的眼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我很大,很艳丽,分量不小,重重的一朵。落入他怀里时,甚至还有“噗”的一声轻响。
小谢濯看着我,有些愣神。
他握住我,左右打量。
追着我来的几个雪狼族小孩在看见谢濯之后停下了脚步。
他们窃窃私语:“啊,飘到了他那里了。”
“是他拿下了今年最漂亮的一朵花。”
“他是今年最幸运的人了。”
“可我阿娘明明告诉我,谢浊是我们这儿最不幸的孩子!”
谢濯闻言,转头看向几个看起来与他一般大的孩子。孩子们触到他的眼神,立即风一样的跑了。
谢濯低头,又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他轻轻触碰我的花瓣,有点不敢置信,有点小心翼翼。
我在夏花里,仰望着他。
我想:谢濯,我这样做,会不会稍稍让你感觉好一点?
若暂时无人善待你,那至少,我能给你夏花与暖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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