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王校长嘛,要是真打激烈了,她就去喊人。
几个男孩子拉拉扯扯,也不知怎么的,一道反射阳光的亮片闪过,丁零当啷两声响,有东西掉到旁边的水沟里去了。
几个小孩儿愣了一下,都往自个儿身上摸,过了几秒钟,唐文大叫一声,“糟了,那是我的钥匙!”
小学部这边的建筑都是民国时期夏家捐修的,夏家祖上在前清的时候就搞洋务运动,到了民国那阵,家里人接触的洋人事物多,就说这排水沟就是按外国样式,修的是七弯八拐的暗沟,沟上原先盖着铁篦子,后来大炼钢铁那阵,学校把铁篦子捐出去了,又改成了死沉的石头篦子。
“要不,拿我的钥匙找小区门口的锁匠配一把?”唐棠试着把手伸进石头篦子,在场就属她的手最小,然而也只能伸进去手掌,到了手腕儿那就过不去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因为头一天晚上的暴雨,暗沟里有水流,冲冲刷刷,两只钥匙就变了位置,想用树枝掏都够不着了。
“不行。”唐文摇摇头,小帅哥皱着秀气的眉头,说:“不光是咱们家里的钥匙,还有我们班教室的钥匙。”
被委任管理教室的钥匙,对于小学生来说是莫大的荣誉,结果现在把钥匙弄丢了,就算老师那儿还有钥匙,对唐文来说,那也是辜负了老师的期待,把荣誉搞砸了。
唐武虽然不爱学习,但他很能明白哥哥的想法,当即转头怒瞪张超超,“小胖子,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石头篦子是长条形,重量太大,而且嵌在土里好多年,唐武试着抬了抬,石头篦子纹丝不动。
张超超这会儿倒是怂,不吭声了,见兄妹三个忙着,连忙招呼两个小伙伴,悄摸摸就开溜了。
唐棠有点内疚,都是她要来打乒乓球,所以她努力开动脑袋瓜,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咱们拿这个花锄从侧面掏个洞,然后伸手进去捡钥匙,怎么样?”唐棠看到花坛里有个园丁用的小花锄,她赶紧啪嗒啪嗒跑过去,又啪嗒啪嗒把小花锄扛回来。
抬不动石头篦子,但是可以从石头篦子下打洞嘛。
暗沟一侧是建筑,一边是操场,建筑那一边是水泥地,肯定挖不动,但是操场这边是沙土,顶多沙土里头长了点杂草,而且暗沟的沟壁是镶嵌的碎石,挖一个小洞应该不难。
唐文思考了几秒钟,说:“我看行。”
于是,唐文先确定了钥匙的位置,然后唐武就挥着小花锄开挖了。
操场虽然是沙土,但是被踩踏了许多年,也还是比想象中结实。
唐文和唐武轮番嘿哟嘿哟地挥舞小花锄,大概半个小时以后,终于在钥匙附近掏出一个小洞口,唐武停下,抹一把汗水,然后蹲下,往洞口伸手。
嗐,不行,洞口小了一点。
“我来吧。”唐棠说着,伸手比了比,她是可以伸进去的。
“行。”唐文叮嘱道:“慢慢摸,小心有瓦碴子割手。”
唐棠蹲下,从小洞口斜着把手伸进暗沟里,暗沟有坡度,又有水冲刷,倒是不怎么脏,也就是长了点青苔,或者有些地方的沟壁镶嵌的石块松动,能摸到泥巴。
因为钥匙的位置很暗,因此唐棠基本是瞎摸一气,摸了几下没摸到,她就捡了个小石块在手里,戳手周围的泥巴。
戳着戳着,戳到了一个硬的东西,唐棠赶紧扔小石块,伸手去拿,那东西略有点远,唐棠用指尖刮了两下,咦,金属质感,肯定是哥哥的钥匙。
“我摸到了。”唐棠一喜,本来是蹲着的,这会儿几乎快要趴在地上,然后把手伸到泥巴里抠钥匙。
结果抠巴抠巴,摸到的并不是钥匙,而是一个金属片,唐棠从暗沟里收回手,放到外面一看——
金属片上头生了黑色的锈,但是依稀可以看清图案和文字,上头的图案是个一字胡的胖老头。字嘛,唐武已经念起来了,“中华民或?”
“是中华民国。”唐文纠□□字念半边的弟弟。
唐棠反应了几秒,脱口道:“咦,这不是袁大头吗?”
“冤大头?”
“哪个冤大头?”
唐文和唐武发出了各自的疑问。
唐棠摆摆手,干脆趴到地上,不过这回掏到胳膊都酸了,什么也没有。
好在,把钥匙给捡回来了。
那边王校长从办公室出来,锁了门正要回家呢,看到几个孩子趴在操场上不知道干嘛,出于关心,就走过来看看,“怎么,东西掉进去了?”
“钥匙掉进去了。”唐文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又说:“我妹妹捡回来了。”
唐文的求知欲很强,想起刚刚妹妹说的什么冤大头,他就请教校长,“校长,请问这个是什么?”
王校长接过来一看,竟是一块沉甸甸地的银元,他当即肃了脸色,“这是哪里来的?”
“我在水沟里捡的。”唐棠接过话,指着水沟说。
民国至今没有多少年,袁大头并不少见,值不了多少钱,而且这是学校的地盘,要说这块袁大头属于学校也是说得过去的。
所以唐棠说了实话,不介意王校长可能会把袁大头收了。
不过,王校长听了唐棠的话,倒是眉头一松,“我还以为你们从家里偷偷拿的,这东西能值几块钱,拿回去给爸爸妈妈收着吧。”
兄妹几个别过王校长,拿着乒乓球拍,带着袁大头就回家了。
孟丽云把袁大头收进衣柜,倒也没有太当一回事,毕竟也就卖个几块钱,她可是一个见识过女儿捡古董的老母亲。
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唐志华下楼去门卫室接了个电话,回来说:“报社说要采访咱们家孩子。”
“啥?”孟丽云筷子上夹着点咸菜,都忘了送到嘴里了。
三个小崽子呢,也是三脸懵逼。
唐志华看着老婆孩子的呆样子,不由失笑,笑够了,才解释起缘由。
原来,上午王校长和唐棠他们分开以后,满脑子想着怎么给学校盖教学楼,这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学校的历史,在民国有段动荡的时间,学校小学部这边的建筑曾经被一个司令临时征用过,那位司令呢,据说家财万贯,酷爱藏钱。
只不过,不管是民国还是解放后,很多人来学校搜过,什么也没找到。
但是操场不一样,操场这个位置几十年前是池塘,据说有小孩儿差点淹死,所以后来夏家出钱,拉土填成了平地。
王校长心念一动,就跑回学校,拿那一柄花锄,接着唐棠他们兄妹几个挖过的地方继续往下挖,大人的力气不知比小孩儿大了多少,王校长没挖多久,竟然挖出来几十枚袁大头。
于是啊,王校长越挖越勇,越挖越深,竟然挖到了铁皮匣子。
至此,王校长赶紧上报了区里,区里带人来挖了半天,挖出来几匣子银元,两匣子珠宝,还有两口大箱子的古董。
“现在山岚日报的记者要报道这件事儿。”唐志华一边给唐棠盛汤,一边说:“咱们家几个孩子是最先发现这批文物的,让咱们明天十点把孩子带到学校,穿戴周正一点,报社要采访几个小崽子,而且好像还有奖励。”
唐棠端着碗,都忘了喝汤了,她只是因为无聊,去打了个乒乓球,谁知道后续会是这么展开的?
连孟丽云都愣了半天,才把消息消化掉,“这几个小皮崽子要上报纸了?”
得到了唐志华又一次的肯定回答,孟丽云陷入了沉思。
就在唐志华以为孟丽云还没反应过来时,孟丽云“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碗,兴冲冲地回了卧室。
家里就这么两间屋子,所以北屋的卧室兼孩子们的书房,而南屋的卧室便兼是孟丽云的工作室。
唐棠听到孟丽云乒乒乓乓地翻找了一阵,不到五分钟吧,孟丽云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不仅人回来了,手上还抱着一堆新衣裳。
孟丽云兴冲冲地说:“孩儿们,明天穿这几件衣裳去,说不定报社要给拍照呢。”
事实上,山岚市两百多万的人口,挖出来一堆文物,已经是相当值得报道的大新闻,山岚日报估计会安排一个大版面,而且人家不是说了么,让穿周正点,那就是要拍照的意思了。
唐棠佩服她妈妈,她这是打算,蹭报社做个免费广告啊,她觉得吧,妈妈这个样子,眼睛里闪着的光都是人民币的光,别说,还挺好看。
第二天上午,两口子如约带着孩子们去了学校。
报社的记者看到这一家子,男人高大帅气,女人标致优雅,孩子个顶个的招人稀罕,眼睛都看直了,采访完几个小朋友,拍照的时候也不惜胶卷,咔嚓咔嚓换着角度拍了好多张。
拍完照后,文物主管部门的人表达了口头表扬,然后送了几张博物馆的免费参观券给孩子们。
倒是王校长,结束采访以后,满脸的喜上眉梢,唐棠一家人和王校长告别时,王校长竟然挨个拉着几个小孩子握手,一边握手,一边笑的见牙不见眼,“多亏你们几个,咱们学校有新教学楼了,哈哈哈!”
是这样,文物自然是上交国家,但是毕竟是从学校挖出来的,所以呢,区里一高兴,就把王校长心心念念的教学楼款项给批准了。
“谢谢你们,哈哈哈!”王校长解决了一块心病,又一次跟几个小朋友表达感谢。
从学校回去,孟丽云带着几个孩子去照相馆里照了相,并且多给了钱,要求加急和放大。
第二天一早,唐文和唐武就出去买了报纸回来。
唐棠刚从床上起来呢,就听到哥哥们说:“看,这是我,这是你……这是甜妞!”
好吧,真的上报纸了。
孟丽云接过报纸,看着上面的几个小崽子,心情美得冒泡,当即就开始唱歌啦,“洪湖水呀~嘛~浪呀嘛浪打浪~”
等吃了早饭,孟丽云就去照相馆取孩子们昨天照的照片。
然后再到丽人服装店,把孩子们的那版报纸剪下来,跟照相馆洗的照片放到一起,整整齐齐地贴到玻璃橱窗上,再把孩子们拍照穿的几套衣裳,挂起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可以说,路过的人只要眼睛不瞎,一看就能明白,噢,报纸上这几件衣裳,这家店里就有得卖呢。
孟丽云贴完报纸、相片,又打扫店里的卫生,擦拭整面的玻璃橱窗,她刚忙活完呢,有客人进店了。
是一个牵着孩子的女同志,女同志进来就问:“照片上这个小姑娘穿的裙子,我要一套这个。”
孟丽云爽朗一笑,“行!”
……
到傍晚关门的时候,孟丽云粗粗地盘了一下,一天下来光是儿童套装就卖出去十二套,其中七套都是女儿唐棠穿的那一身,剩下的是唐文和唐武穿的两款。
可见,上午贴的报纸和相片是有用的。
其实孟丽云做的时候不知道这样有没有效果,反正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成本投入,都是顺手的事儿。
她不用算盘都知道,这一天下来光是儿童套装的毛利润,就有一百多块。
啊,想一想都美啊!
于是呢,孟丽云像早上出门的时候那样,又唱着“洪湖水浪打浪”,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她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呢,王大爷从门卫室探出头,老花镜要掉不掉的,“小孟啊,刚好有你的电话,还没挂呢,你快点。”
孟丽云赶紧停了歌声,伸手接过电话的话筒,“您好,我是孟丽云,请问您是哪位?”
过了半分钟,孟丽云不可置信地反问一句,“您说要多少?”
“两百套。”电话那头说。
孟丽云的声音还稳得住,但实际上激动得手都抖了,天啦,靠着小甜妞,她又发了一笔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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